“笃笃笃”,敲门声响起,管家不等宋白应答直接就走了进来。
“少爷,吃饭了。”
“又来新文件了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白与管家同时开了口。
见管家的回答不是自己想要的,宋白叹了一口气,他把手边的文件扔回到桌上,坐下,双手插进了头发中,烦躁道:“这是柯姆提供的最后一份案件了,怎么还是找不到齐江的痕迹!”
距离柯姆把他所知道的一切交代出来,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管家和宋白马不停蹄地把柯姆所知道的所有案件都整理了个遍,联系遍了京都各区的警署,有的甚至是跨越了州才拿到手的,管家提供资料,宋白负责整理分析,因为宋白不熟悉世家的人际关系,管家甚至给他提供了一份以前交给盛安的世家关系名册。
但是,宋白最终只整理出了一张表,每个案子的背后都隐隐有着齐家的影子,但是,光看案件提供的证据,没有一样,能直接指向齐家,或是齐江。
“齐江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宋白说。
“少爷,你还是先吃饭吧,不管怎样,吃饭要紧。”管家说着,把桌上中央的堆放的文件摆到地上,又把餐盘端到宋白面前。
管家以为自己就够勤奋了,但是,和宋白一比,不值一提。
柯姆毕竟是齐江身边的亲近人,知道的东西,比起齐中将捕风捉影收集来的消息,要多了五倍不止。
虽然管家在听到这一桩桩或大或小的案件,都在齐江的关系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时,着实吃了一惊,可是,三天下来,他反而更心疼宋白。
因为书房是盛老的固定办公地点,宋白只好搬到了能有打印机的资料室,这三天里,每次管家进来,都会看见宋白在文件上面勾画、分析,晚上困了,直接趴在桌上睡一会儿,要不是管家提醒,宋白就连吃饭也会忘记的。
宋白烦躁地把餐盘往前一推,他站起身来,弯腰,在管家搬到地上的一摞纸里翻找,找出了三张纸,上面是汇总了所有案件的人物关系图,道:“我再看一看,饭就放那吧。”
管家心里感动,他知道,宋白原本没必要这样的,却只因为他是盛家的人,愿意为老爷的愿望付出,就这样拼尽全力,这让管家怎能不感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宋白之所以这样努力,只是因为法案通行的时间在即,只剩下短短十二天,一旦过去,就再无扳到齐江的机会,他又怎么敢不抓紧时间?
“对了,我让你查的潜明山,去看过了吗?”宋白突然道。
“我找人去问过,附近居住的人说,五年前开始,就有了很多兵在把守,他们原以为是保护植物的,但见他们个个武装齐全,就没有人敢靠近,我怕再近了会惊动那些兵,就没敢去。少爷,那地方有什么奇怪的?”管家问道。
“没什么,是齐江的武器库。”宋白道。
反正他做什么事盛老迟早要知道,宋白干脆连着那份律法的时,一并告诉了管家。
管家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嘴张了半天,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合上。
“对了,盛老的病怎么样了?”宋白问道。
三天前,盛老感染了风寒,还坚持与厅长他们商议政事,但谁也没料到,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却成了肺炎,当天晚上盛老就进了医院。
宋白实在没法抽开身,也只能在这问一下管家了。
管家脸上黯然了许多,道:“老爷他从来没生过这么重的病,一直埋怨我们耽误了他时间,现在连身边守着的私军都撵走了。”
盛家的私军零零总总,刨除驻守在星际的那一半,都有近百人,若是盛老身边的私军都被撵光,那他的安全真是岌岌可危。
宋白看上去却并不怎么担心,他道:“我前天让你注意的那个小亚雌呢?”
管家无法适应这样的话题跳跃,他疑惑地看向宋白,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再多问问老爷的消息,道:“我看见他晚上鬼鬼祟祟围在走廊上转,我把他撵出去了,少爷,你真不要去看一下老爷吗?”
“把亚雌带回来,就说你找判断错了,亚雌胆子小,他应该不会多怀疑,至于盛老那儿,有医生在,我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宋白说着,眼睛没有离开纸质资料。
仿佛,他自始至终,关注的都是盛家的地位,而不是盛老。
管家感觉,心中对宋白的感激与赞叹,渐渐冷了下去。
宋白,毕竟不是盛老养大的,对盛老没有感情,也是正常的。
管家不明白,为什么宋白对老爷这样,老爷却依然把盛家的一切资源都交到宋白手上,甚至还让自己待在宋白身边?
他就是那么喜欢盛少爷时,盛老也没出言说过让他跟着盛安。
管家道:“对了,少爷,主君来消息了。”
宋白动作一顿,他放下资料,一把夺走管家手中的终端,之前他为了避免干扰,让管家把终端带出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宋白责备道,管家见他如此急躁,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了一声,安静地退了出去。
宋白的心思全放在手里的终端上,这三天里,宋白想着萨丁在遥远的南方,天高地远,咬咬牙,也就没打扰他。
宋白没看信息,主动拨通了萨丁的视频通讯,按他想来,可能会看见萨丁委屈的脸,但他没想到,视频一跳出来,却是萨丁有点慌乱的样子。
“宋、宋白,你怎么打来了?我不是说我要忙,别打扰我吗?”萨丁目光有点躲闪。
宋白并没有注意到异样,这三天,他被各类世家案件占满的脑子,几乎是从骨血里叫嚣着,想见萨丁。
如果一见,得偿所愿,宋白轻快道:“我还以为你会怨我呢,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发你,萨丁,你在哪儿?怎么净照天空了?”
蓝天白云堆满了屏幕画面,显然,萨丁把终端摄像头对准了天空,他道:“我正在赶路,不太方便,回头联系你……”
话没说完,一道背景音穿插进来,“您的军舰G-30已检修完毕,请到中转站四号厅前来认领。”
萨丁那边紧急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连忙按断了视频。
宋白处在惊愕中,居然就让萨丁那么混过去了,他抿紧着唇,脸上露出了生气,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拨着通讯。
终于,在第十五遍时,视频终于拨通了。
“宋白,我知道你在生气,但能不能先听我说完?”荧屏上,露出了萨丁的脸,他看起来有点疲惫。
在萨丁目光盈盈的恳求下,宋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说。”
“萨丁,要不要先歇一下,你看起来很累。”他看着萨丁的脸色,终究还是心软,温声道。
“没事,小意思。”萨丁草草抹了把脸,丝毫没有着好好对待自己那张脸的意思,他看向摄像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我,从你刚来到这里时就是,前往黑域的舰船上是,黑域上你要赶走我也是,但是,宋白,我是四军的少将,这个位置我坐了两年,除了齐江是空降下来的,其余能爬上少将位置的,至少都有十二年的军龄。”
“的确,这里面有一部分我注射增强剂的原因,但不是每个注射过增强剂的,都能到我这个位置上来。宋白,我不是一朵娇花,需要你柔声细语的呵护,虽然我不知道你信里写了什么,但这封信既然是要送齐家主,无论是效率,还是人选,除了我,没人更合适了。”
宋白神色有些松动,但还有不情愿,道:“你还怀着孕。”
“医师说话那天你也在场!”萨丁马上反驳他。
宋白:“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当初要没给你跪下,是不是现在你还乖乖听我的话?”
“不可能的,”萨丁知道,宋白是被他说服了,心情愉快起来,道:“我了解你,我要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你不会喜欢我,对吧,宋白?”
话刚说完,他俏皮地向宋白眨了眨眼睛。
宋白无奈地笑了,道:“行,那你路上千万小心。”
萨丁像出了笼的小鸟,小小欢呼了一声,道:“早知道这么容易说服你,我就不提心吊胆的了,三天没联系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萨丁的直白令宋白难得的支吾起来,他握着终端的手紧了又紧,轻声道:“我也是。”
萨丁“嘘”了一声,道:“我好像看见谁脸红了!”
宋白难堪:“闭上你的嘴。”
萨丁笑弯了他的眼睛,顽皮地给了宋白一个飞吻,潇洒地挂断了视频。
宋白对着空荡荡的荧屏,不自觉地抹上自己的脸,直到看见玻璃上反射的影子,脸上干干净净,一切如常,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蠢。
“小混蛋。”宋白笑骂道。
这改变不了宋白重新变得愉悦的心情。
重新回到座位上,宋白吃了午饭,又叫管家进来,让管家派些人去护送萨丁。
管家刚得知时也是一惊,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转身出去了,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气喘吁吁,脸色苍白,道:“少、少爷,不好了,齐江带着人,冲进院子里了!”
第157章 158
在听到管家的话一瞬间, 宋白有一瞬间的恍神,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以盛家的防御,日常都有私军抽条的部队守着, 就算私军临时有事, 也会从最近的军部立即调来新兵, 对于盛家这位老人, 无论军部还是议员,都会尽最大努力去保护。
“私军因为老爷生气,被他全给赶走了, 连盛家守着的他都不让, ”管家面色苍白,道:“而齐江, 他们就是从军部抽调过来的, 但他们没有在制定地方守护,而是一进来就开始持着枪,砸院子, 侍者们根本毫无准备。”
“你先通知私军去保护萨丁。”宋白说。
“少爷, 他们已经进院,怕是来不及了……”管家颤抖,他在盛家做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居然有人胆敢带军雌闯进盛家院子里来。
“不论发生什么, 都要先把萨丁保护到位!”宋白语气凝重。
管家仿佛被他所感染, 他闭了闭眼睛, 深吸一口气, 脸色依然苍白, 但已经恢复了盛家总管该有的镇静。
他越过宋白,在资料室后面的书架墙上, 啪啪地按了两下,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少爷,你先快走,剩下我来应付。”
机关的响声很大,宋白原本是打算随管家一起走的,但他下意识回首,看了一眼窗户,看到了在众军雌带领下走到院落中央的齐江,他停下来脚步,道:“你先走,我留下来等齐江。”
“少爷!”管家惊怒。
“快走。”宋白催促道,他没有受外面的慌乱所影响,也不被管家所触动,道:“盛老在医院,身边又没有私军照顾,齐江现在带人冲进了盛家,他摆明是对我来的。他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要是我不在,他说不好会伤及无辜。”
“走吧,去照顾盛老。”宋白语气软下来,“还有,这事别告诉萨丁,不要使他分心。”
管家拳头握得紧紧的,额头上几乎爆出青筋,他充满压抑地凝望了外面黑压压的军雌一眼,转而向宋白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古老而标准的、骑士对主人的臣服礼。
二十年前,他也在此处,向盛老弯下了腰。
走之前,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宋白说:“老爷让我告诉你……”
随着书架机关闭合,宋白简单理了理下桌案,又坐回座位上。
吱呀一声闷响,硬木大门破裂,一堆持枪军雌,蜂拥般挤了进来。
……
房门外,在持枪军雌的用力一踹,古典风格的木门轰然碎成两半。
飞溅的木屑逐渐落地,木头碎裂的干香味飘浮在空中,让身处在全副武装的军雌里窒息已久的齐江感到一阵些许轻松。
盛家历史没有齐家悠久,但就富裕程度来说,盛家以前受虫皇器重,又时刻处于权利中心地位,这造就了盛老极佳的品味,就连这小小一间资料室,桌椅用的都是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的木料,花纹繁复精美,一看就并非凡品,却只是被主人当成一把普通的椅子,随意放在资料室里。
现在,这把极具美感与收藏价值的椅子,就这样被宋白坐在底下,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丝毫没有被刚才的轰天巨响惊动,他依然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单看他那充满掌控感的姿态,没有人会怀疑,他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是这个地盘的拥有者。
“宋白,我命令你,把你的手举在头顶,否则,我会开枪!”
声音自戴着头盔下方的军雌口中说出,厚重的头盔虽然保护了他的安全,却也使他的声音变了型,听起来有种滞闷感。
宋白不为所动,他依旧在书写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所有持枪的军雌们,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白!举手投降,我还可以保证你的安全!”那个军雌又一次说了话,但是,明显颤抖了许多。
军雌们只是奉命行事,据说这次任务,是要缉拿要挟了盛老的胆大包天雄虫,但是,他们只是军部麾下的最不起眼也最普通的军雌,这一路上并没有看见被挟持的盛老,反倒见了不少被他们吓破胆的普通人,这些军雌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但出于对少将的信任,他们并没有质疑,现在眼前这个人,是他们每天都能看见的同事,虽不是同一个部门,但好歹打过照面,这让军雌的心里怎能不慌?
笔尖在纸面停顿,刺啦一声,突然划裂纸面,发出刺耳一声响。
“齐少将,无缘无故地私闯民宅,这可不太好吧?”宋白站起身来,他闲适地整理着面前的纸张,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罗好,抬起了头,望向了在全副武装军雌后的齐江。
齐江站在军雌之后,他穿过军雌们的阻拦,走了上来,道:“宋白,盛老的事,不需要我多说了,世家的事情,互相打架都知道,要不要和我走,就看你自己了。”
他这句话在军雌听来,像是在警告宋白不要轻举妄动,但宋白知道,齐江就是在拿盛老来威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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