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托宋白的福,他们现在年近五旬,依然还有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是一提起当年学英语的惨痛经历,都痛苦到不堪回首。
在宋白离去后,三位好歹又多了二十年的友谊,不然也不会在商场业务如此繁忙的今天,只因为女人的一通电话,大家又排除万难,聚首在这里。
他们互相挤眉弄眼,统一口径,纷纷夸赞弟妹学得就是快。
萨丁现在已经知道了“妹”是专指女性的,他把宋白将他类比为女性还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女性,很好,但他不是,他只是雌性。
不过,在宋白的朋友面前,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揪住宋白的袖子,躲在他身后,害羞得另外三个老年人(五十岁)都不忍欺负他。
当然,也让宋白大感惊奇。
不过,宋白没调笑他,只是让他去找自己觉得舒服的地方待着,一直走到假山后面,他的身影被遮挡住,宋白才回过了头来。
“他一个人,不会无聊吗?要不要我叫个人来陪他?”女人说。
“让他待一会儿也好。”宋白笑说,刚才萨丁在他怀里,背后的肌肉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他远离了,宋白才感觉他的肩膀松懈了想到。
“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赶紧有什么想说的?”宋白揽着他们,走得离假山远一点,但隔着缝隙,却又能遥遥相望。
听着老友们诉说着这些年的事儿,宋白向对面一直望过来的萨丁招了招手,他看见萨丁向他笑了笑,嘴角的笑容更加扬起,投入到与朋友的对话中去。
……
这场交谈从正午一直到深夜,萨丁都去小憩了一会儿,还无聊地和那个胖胖的男人聊起了书法,另一个则在萨丁旁边,拼命安利他最近新买的茶,说是古物,和书法一样,很有历史韵味。
萨丁被他们俩人的炫技式的表演和高密度的汉语名词搞得晕头转向,一时又找不到宋白,只好面带微笑,倾听下去。
另一边,二层的阳台,一眼能望到城市里的灯火辉煌,夜色繁华。
“你回来了,但还是要走的吧?”郑芸反手拄着阳台,道。
“菲菲怎么和你说的?”宋白没答,只问。
郑芸从他的沉默得知了答案,她叹了声气,道:“她只和我们说,你回来了,还带回了另一个人,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开始我们都不信,还在微信群里讨了这事,最后都决定还是先回来看看。”
她越过阳台,望向院子里争着想要把萨丁拉入自己爱好圈的两个可怜的老男人,道:“他们还以为你回来就不走了。”
他们谁也不想过度探究宋白背后的事,二十年前那场车祸,曾经使他们的友谊濒临碎裂,连共同创造的公司也分崩离析。还是近十年来,各自都成长了,这才捡回了儿时的情意。
“他们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郑芸说。
“先别告诉他们。”沉默了片刻,宋白说。
郑芸叹息了一声。
郑芸向来是他们四个里面心思最敏感的,她知道宋白身上一定发生了不一样的故事,才使他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她和他们一样,不想深究,可是,她总是忍不住会这样单独地过问宋白。
在他们年轻时起,宋白就是他们四个人里的领头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谁遇到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三十年前,建议宋白写文就是从她提出来的,因为宋白真的这么做了,她还得意过好长一段时间。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眼前的宋白就是称作他们的子侄都不违和,可是,在他们心里,还是下意识把宋白当成过去那个大哥。
郑芸很快收拾好情绪,把透出一缕银白的碎发,往耳后撩了撩,道:“行,我不和他们说,让那两个傻男人们再乐呵一阵子。不过,你最好劝劝菲菲。”
“菲菲?她出什么事了?”宋白皱紧了眉。
“宋菲一直觉得,当年害你车祸,是她硬缠着你给她买东西弄得,这么多年,她一直研究一块破石头,那回我把她灌醉,她才说出来,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想的,非说,要研究什么穿越时空的秘密,成功以后,把你带回来。”
郑芸叹着气说。
作为宋白唯一的血亲,这么多年了,他们对宋菲多有照拂,只是,物质上的帮助容易,心里的结却难解。
宋白皱着的眉心松开,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行,我知道了。对了,和我说说,B是怎么回事?”
“B?”郑芸问道。
“和菲菲离婚的那个男人。”宋白说。
“是班卫吧?”郑芸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个王八蛋。”
她把班卫是怎么和在宋菲空窗期制造相遇,结婚又出轨,最后又因为离婚后骚扰宋菲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郑芸力求做到准确,可是天然偏向宋菲的立场,使她难以做到客观公正,一直到说完,她还忿忿不平。
“好。”宋白眼神淡漠地说。
熟悉他的郑芸知道,每当宋白有了这种神情,就是他已经想好主意要怎么收拾人了。
“别留情。”郑芸说。
“留他一口气。”宋白轻飘飘地说,只留给了郑芸一个远去的背影。
……
凌晨两点,班卫从酒吧里醉醺醺地走出来,他挥别了两个新认识的漂亮小妹妹,扯了扯领带,让自己被酒精灌满的脑子好空出一点理智,好好地让自己走在路上。
如果还在一年前,早就有司机接他回家了。
哦,那叫大房子,无比奢华又冰冷的房子,就算被司机接了回去,他还要面对宋菲的冷脸。
不就是个大小姐么,要不是身上有点臭钱,当谁还愿意哄着她?
不过,不提宋菲给他摆脸色看,那两年的确是他最愉快的日子。
不用工作,妻子还忙碌,他随便玩,也随便浪。
借着宋菲丈夫的身份,他甚至把一直勾引他的女神搞到了手,只是,没多久宋菲就把他和女神的照片冷冷地甩在他脸上,丢下一句:离婚的事,我的律师会和你商量。
然后,戴上墨镜,嘴唇涂得血一样艳红,张扬着就走了。
也不知道她打扮的那么妖艳,要给谁看?
班卫回想起来,心里还酸溜溜的。
如果他的事没被发现,是不是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他还能看着宋菲?继续享着她丈夫身份给自己带来,令自己飘飘欲仙的名声和礼遇?
下次还是再找找她同学,不行就多打上个十天半个月,反正当初结婚时,他就是靠这种坚持打动的宋菲,班卫觉得,自己能成功第一次,也就能成第二次。
至于家里那个黄脸婆?怕又得和他置气吧?
班卫想想就头疼。
还没等他能挤出个什么借口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被人套进了麻袋里,然后又是一通粗暴的拖拽,他感觉胃里酒精都要被凹凸不平的路面颠得吐了出来。
班卫怎么也想不清自己最近又招惹了哪个大哥的女人,他颤抖着,求饶道:“哥,哥,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把我放了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颤抖。
宋白不为所动,他边打边道:“谁是你哥,我可不认识你这个畜生。”
“啊,啊——疼啊,别打,别打了。”
班卫被那一下接一下的过硬拳风砸得呜嗷喊叫,痛哭流涕,袋子里满是他的秽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精味。
攻击终于停止了,班卫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他哭哭啼啼地,身上忍住不颤抖,以后还是还是少招惹有背景的女人,想着。
然而,麻袋外面那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声音并没有离开。
“宝贝,你行吗?”
“不,不要那个,他很脆弱,一砖下去会死掉,我们要给他留一口气。”
“我教你,往这里砸,不要碰,他很脏……”
“是这里吗?”
班卫听到一个宛如冷泉流过的声音,让他不觉感到很舒服,前提是,如果坚硬的木棍不是指在了他下面那个要命的地方。
紧接着,在巨大的恐惧下,班卫感受到下面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蜷成一个虾子,发出猪一样的嚎叫。
他感觉到脸被鞋底碾过,那个令他胆寒的声音道:“告诉你,班卫,以后少去招惹我妹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你到底是谁?”班卫虚弱而又哭嚎着。
他实在想不起来哪儿招惹来这么个冤家。
“我?我叫宋白。”他听到一声冷笑,然后脸被重重碾过,他几乎快被踩进了泥土里。
在之后的好几个小时里,他痛得无法动弹,临近破晓,才挣脱了麻袋,因为身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还被清洁工人当成耍流氓,又扭送到了当地的局子里。
……
“你真下了那么重的手?”宋白心有余悸地问萨丁。
萨丁道:“谁让他欺负妹。”
看来,萨丁是真的喜欢菲菲。
不过,这也挡不住宋白在看到萨丁那根棍子直直往班卫下面去的那种身上一凉的感觉。
看着宋白实在被吓到,萨丁忍不住笑,道:“没那么重,用了巧劲儿,让他信以为真,顶多就会留下个一年半载的心理障碍。”
“所以,你也会不用巧劲,真把作案工具废掉的手法?”
萨丁点了点头,还给宋白演示,道:“军校都有教过,只要像这样,再这样……”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宋白脆弱的心理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萨丁笑,眼里露出一抹狡黠。
宋白这才发现,萨丁耍了他,正待他要反回去的时候,却接到了宋菲的电话。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电话里说,项坠,修好了。
……
“只要顺着这个角度,用这把工具凿下去,力道够了,就会重新开启回去的路。”宋菲给宋白演示着。
她继续道:“一定要保证是以项坠中心,一米为直径,在这个范围内的活的生物,都会被它传送走,只是时间流速我还没办法摸清楚。”
宋菲早就给宋白讲过了她和矿石的事情,宋白知道,她当时可能是穿越到了虫星的祈福庙,那里确实多年前传出过仙人现世的传说。
不过,那应该都是虫星皇族时代,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你们一定要回去吗?万一回到了不同的时代,你们……”宋菲神色忧虑,她咬咬牙,道:“还不如就留下来,我也能照顾你们。”
宋白抱着宋菲,道:“看见你长大,我很欣慰,但是,我还有我的事要做。”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可能,余生都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里,宋菲叹了口气,她决定放肆一把,开玩笑似的,道:“你知道吗,我真想过,不把项坠给你,就和你说弄丢了,这样你就回不去,只能陪着我了。”
“现在这么大了,总不能再像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吧?那样子,你可真就一辈子都长不大了。”宋白笑了笑,他抚摸着她酒红色的头发, “我一向都宠着你,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宋菲的笑眼渐渐濡湿,堆满雾气,而后,化成泪淌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过份丢脸,她到:“芸姐和你说的吧?”
得到宋白肯定的答复后,她的哭腔更大了,粗暴地抹掉眼泪,道:“她就多嘴。”
萨丁抱着还用小拳头抹眼睛的辉下来,辉一看见宋菲,道:“姑姑!”
他学了半个月,这俩字咬得很清楚。
宋菲把辉抱进怀里,亲了亲他嫩嫩的脸蛋,小声道:“要记得姑姑呀。”
说着,她把手上的一串玉石摘下来,戴在了辉的手腕上,辉晃荡着,剔透的玉石在灯下发出了好看的光芒。
“这是妈妈留给你的。”宋白阻止宋菲。
宋菲不理会他,对萨丁说:“当是我给辉的见面礼,不许拒绝哦!”
萨丁抱回辉,点了点头。
宋菲又拿起了一个盒子,道:“反正你也要走了,最后给你看看我的新发明吧。”
她拿出一个盒子,是一个很简陋的人工智能,她按了一个按钮,清脆的孩童声音从盒中响起。
“您好,编码001号为您服务。”
宋白震惊在原地。
宋菲还在说着什么,宋白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个声音,和他听到的光脑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用从你项坠里面得到的灵感,把它和人工智能结合进了一起,它会给自己充能,会自己迭代升级,就算是人类覆灭了,它也还会存在这个世上。”
“是的,会存在。”宋白小声地说,而且,还见证另外一个文明的繁衍生息。
时间竟以这种奇妙的方式将他们兄妹联系到一起。
“你说什么?”宋菲没听清楚宋白的话。
在萨丁怀里的辉伸着小手,把他最爱的项坠勾到了手里,口欲期的孩子是如此爱探索,嘎嘣一声,他又送进了嘴里。
银色的光辉从十字项坠中心诞生,渐渐扩大。
“宋白,快来!”萨丁搂紧了辉,急切地招呼宋白。
宋白连忙迈进了那道银光,宋菲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奇异的景象。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她突然觉得,如果再不说出来,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的手放在口边,呈喇叭状,呐喊道:“哥,五岁那年,其实我是故意和那个人走的,我当时不想看你和别人在一起,只想气气你。”
那道银光盛极,把三个人包裹进去,下一秒钟,就消失不见。
宋菲的耳边传来了宋白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缕声音。
他轻笑着,道:“谁让你是我妹妹,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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