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来?”罗曼挑了挑细细的眉头,道:“我也来散心,不行吗?”
应禾一阵无语,最终他转过身:“行,你散心吧,我下楼去了。”
话音甫落,一双手臂突然拉住了他。应禾下意识回过头:“干吗?”
罗曼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何必急着离开呢?我又不是老虎,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你?”
你不是母老虎,你是只母狐狸!
应禾在心中暗骂一声,转过去的脚步也随之回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曼,道:“所以,你到底要干吗?”
“应秋,你失去冷静了哦。”
此言一出,应禾心下一惊。这只母狐狸的洞察力未免也太可怕了点,他不过是情绪一阵起伏,她居然也能捕捉到这点起伏下的急切。
可应禾不能承认自己险险失去了冷静,他只能继续用那不耐烦的口吻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拉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帮忙?”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罗曼索性一伸臂,挽住应禾的手臂,模样很是亲昵。
“自然需要你帮忙啦,我先前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
先前说的话?她说的是……
应禾抬了眼,视线正对上陈音微微惊讶的目光,一对视,二人心下皆明白罗曼所说的是什么——
“你可知道,没有我的帮忙,实验室可会要了你的命。”
站在应禾身侧的罗曼,慢条斯理地说道。
应禾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以为我会惧怕么?”
“你当然可以不怕,但你甘心吗?”,罗曼转过头,微笑看着应禾:“你两年前初来花城时,曾和我说过,你是一个心狠的人,‘长生’的每个人都很心狠,可你能保证,比他们更加狠毒。他们能舍弃的,你能舍弃。他们不敢舍弃的,你亦能舍弃。如今只是两年,你就忘了你之前所说的话了吗?应、秋。”
听着罗曼的话,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运转:这里是五楼,跳楼有没有机会?有没有水管可以攀爬?如果来不及,从哪里逃离比较快?还有罗曼的性命……
不知不觉,他的手抚上的腰间,在那儿,有一把贴身的利刃。
可就在应禾考虑是否拔刀时,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因为一部正在通话着的手机,递到他的面前,而屏幕上通话对象的位置,只写了两个字:爸爸。
电话那一头……是,罗祖祭!
应禾只觉得浑身一凉,无论那一头是不是罗祖祭,他都不能擅动。不然不仅保不住陈音,更保不住身在集团的其他线人!
罗曼拿着手机,转头看向久久沉默的陈音,她道:“从第一次货物被条子查时,我就怀疑你有问题了。作为迟云苒的男朋友,你在某些事上,总不会真的一无所知吧?”
陈音保持着沉默。
罗曼又转过头,看着应禾。她心情似乎很愉快,所以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应秋,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一个小情人重要呢,还是集团更重要呢?”
应禾闭了闭眼,道:“逼我选择,你很愉快?”
“这怎么算是逼呢?”罗曼的笑容越发灿烂:“又不是让你选择我与他,更何况我这是将利弊分析给你看,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会明白,你也足够聪明,不是么?”
应禾睁开眼,看向一直站着的陈音。
利与弊,他与陈音,上级与下线,前辈与后人。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运转,最终,在那双素来沉静、此刻依旧沉静的眼眸中,渐渐平息下来。
罗曼说的不错,走到这一步,他必须有一个抉择。
应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吐出。同时,臂弯上挽着的手臂松开了。
应禾也没去看罗曼,他直接走向陈音。陈音不闪不避,站在原地。
应禾走到陈音面前,在久别重逢的第三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起他的面容。
黑了一些,也瘦了点,不知道是在陆弦苍那儿成了这样,还是在“长生”变成这样的。
但好在,人还是健康的。
只可惜……
应禾突然发声,他问了个在旁人耳中略显奇怪的问题:“走至今天这一步,你可曾后悔过?”
陈音平静地看着应禾,答:“没有。”
在罗曼看不到的角度里,应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即,便见刀光一闪,利刃捅进肉体中的声音响起!
谁也没仔细去瞧那把刀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浮空中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昭示着一件事——
应禾,终是做下选择了。
陈音低着头,看着那把插进腰腹间的刀。
他今个穿着是一件短袖,以那把刀的锋锐程度,很容易刺破衣服,刺穿皮肉。
疼倒是不怎么疼,可能是神经已经被麻木了。但潺潺流出的鲜血,就像是小溪流一样,很快便染红了衣裳。
陈音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随着流出的鲜血一并逝去。
这就是他的结局了吗?与预料中的有些差距,却又合情合理。
应禾问他后不后悔,他知道是在问将自己逼至这一步,可曾惧怕过。他答不悔,也是回答应禾:只要有你在,我又何曾惧怕过什么?
应禾、应禾……
直至这一刻,他都记得这个名字不能念出来,只可在心中想起,只能在舌尖酝酿。
眼前已泛起模糊,他应是倒下去了,可有人将他一把抱住,让他不至于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应禾……
还好我,保住了你。
第84章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合上教案,甩下一句“下课”,便抱起讲台上堆放着的作业,走出教室。
原本安静到只能听见笔尖摩擦纸张“簌簌”声的教室内,因为老师的离开而重新活跃起来。
有的人放下笔,从桌兜里摸出还未吃完的牛奶面包开始狼吞虎咽。有的人没敢停笔,一边快速记录着黑板上的笔记,一边让值日生慢点擦。
大抵是坐太久了,他也放下笔,扶着脖子转动了一会儿,听着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哎呦……”坐在他前面的同学发出一声哀嚎:“笔记怎么这么多啊!”
听到对方的话,他的视线也不由落在自己抄的满满当当的纸上,笔记也是多了些,好在他手速够快,老师说到哪他便抄到哪,下课铃响时他的笔记也抄完了。
这时候,前面的同学回过头,问道:“陈音,你抄完了没?”
“我抄……”话还未完,放在面前的本子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捞走:“借我抄一下!”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前面的同学下意识道:“喂,是我先找陈音的!你这是半路插队!”
“罪魁祸首”耸了耸肩:“可我动作比你快啊,你要不找别人去?他们说不定也抄完了。”
同学似乎被他这句话哽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可要是人家也没抄完呢?”
“那就等我抄完呗。”
“你……”
他坐在两个人的中间,听着你来我往的争辩,只觉得僵硬脖颈没让他脑袋嗡嗡,这两个要吵起来的人让他脑袋嗡嗡的厉害。
“那个……”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不是我先抄,我动作比你快啊。”
“你要是动作比我快本子怎么在我手上?”
“那个……”
“应禾,你这个人很过分诶……”
“好了!”
他突然站起身,一展臂制止了两个可能会从下课一直吵到上课的人。到底是本子主人出面有用,两位当事人在他起身后瞬间偃旗息鼓。同样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似乎等他给一个答案。
答案……他很无奈地想着,笔记又不是什么宝藏图,至于抢来抢去吗?他看了看左,又看了看右,说:“你们俩再扯下去,就能从下课一直扯到上课了。下堂课可是语文,也要抄笔记的。”
左手边的同学想了想语文老师那厚厚的一搭教案,不由打了个激灵:“那、那我不借了,你下堂课的笔记借我行不行?我这个手速你也知道,太……”
他摇了摇头:“那也不必。”,顺着视线一转,他看向右边的“罪魁祸首”,说:“笔记先借他吧。”
“罪魁祸首”眨了眨眼:“那我怎么办?”
“……你的笔记我过会儿替你补,你现在先陪我一趟小卖部,我早晨只啃了两个小包子,过了一堂课早就饿了。”
大概是觉得肚子饿比笔记更加重要,对方利落地将本子递过去:“那行,我们先去小卖部。”
左手边的同学接过本子,连声道谢:“谢谢谢谢,我马上就抄完了。”
他只是笑笑,便离开桌椅,和应禾一并朝教室外走去。
可能是听到他们要去小卖部,有埋头苦写的同学抬了头:“陈哥!应哥!我肚子也饿了,能不能替我买个面包回来!”
“诶诶诶,还有我!我想要烤肠,四块钱一根的那种!”
“我们是去填饱肚子的又不是去跑腿的。”被喊的人翻了个白眼:“肚子饿自己去小卖部买!”
“别这样啊,大家都是好同学嘛。”
他看着又开始生龙活虎的一干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行先出了教室。
他们的教室就在楼梯边上,出门便可见到。他朝下走,在楼梯的拐角处,是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十年磨一剑,剑将出鞘,机会总是留给努力拼搏的人。”
在黑板的右下方,还写着一个时间:九十七。
还有九十七天啊……他停步在黑板前,怔怔地望着那个数字。
身后人来人往,脚步声络绎不绝,可他偏偏在一众脚步声中,听到那个最熟悉的正在靠近,然后驻足在背后。
“想什么呢?”
“想着高考的事情呢。”他回过头,看着对方:“九十七天,也就三个多月。三个多月,一眨眼就没了。”
对方走到前,看了看黑板:“怎么,害怕了吗?”
“我怕什么,考差了大不了就挨一顿胖揍,然后准备复读呗。”他学着对方的模样耸了耸肩,不怎么在意。
听到要复读两个字,对方的视线看了过来:“你倒是洒脱,不过么,我觉得你不会复读。”
他也不在这里驻足不前了,转了身,朝着楼下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复读?马前失蹄很正常。”
没有回头看,却也能察觉到对方已跟在他的身后,他甚至都能听出对方话语中的那一丝笑意:“你可是书香世家出身,自幼便被熏陶。再者,伯父伯母虽然没强求过你什么,可在你这样的环境中生长,便很容易形成极高的自我要求。所以么,就算所有人会马前失蹄,你也不会,因为你会为一件事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也没回头,只是道:“洞察力这么敏锐,那你说说,我准备考哪所学校?”
“这么……”
身后人难得的迟疑起来。
听出这份迟疑,他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要是知道那就奇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你想考哪?”
“我啊,我想考警校。”说出这句话时,他走出教学楼。此时日头正上中天,但阳光并不算炙热。他抬了头,正对上教学楼前花坛中那颗茁壮生长的松树,宛如喃喃道:“我爸常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其实吧,我觉得为天地为生民立心立命,不只有教书育人这一条路,成为警察保护大家也是一条路。只是这条路比较难走,所以人们会下意识选择更轻松的那一条。我么……我想试试,我想试试这条艰难的路,我能不能走过。”
他的喃喃自语,入了风中,也入了身后人的耳中。脚步声自身后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对方并没有否决他的想法,而是反问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试试么,又不会怎样。”他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你想考哪所学校?”
“我啊……”对方学着他的模样,望着花坛中那颗松树:“本来么……我是想去学医的,毕竟我可是生物次次拿满分,高二就能把人体解剖倒背如流的人。”
“那如今呢?”
“如今啊……诶,有人要抢我前面,去挑战更难的事情,我怎么能落人于后?我决定了,我也要去考警校!”
“……”
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有些惊讶:“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吗?”对方回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我这么聪明的人,考个警校还不是信手拈来。再者,听说警校训练和当兵一样,你这么文弱的样子,要是在训练的时候撑不住怎么办?我去了,可以给你当个表率呀!”
“说谁文弱呢?我上次一千五百米跑的比你还快!”他不服气地辩解着。
“跑是跑得快,只是跑完那张惨白的脸,体育老师还以为你要中暑晕过去了呢。”
“应禾,你——”
“我、我怎么?不服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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