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每次第八天也就是第一天都会有人收走他的便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也没在意。
毕竟只是一张便签而已。
荣荀:“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余今点点头:“拜拜?”
荣荀笑了笑,开门离开了。
目送着荣荀走了后,余今摩挲了一下扣在他手腕上表面光滑的手环。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材质的,如果用锤子砸能不能砸烂。
余今思索了会儿,把手收了回来,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率先看到的,就是备注为“医生”的人给他发的消息。
【医生:今天第一天了。】
余今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大致能够明白过来这位是谁。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
他会忘记所有的人,即便是对方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他们从前一起做过什么,余今都记不起来。
可这几年来,只有手机里的这位医生不一样。
……就是如果有人盗了医生的账号来找他或者医生的账号底下换了人,他估计也不会知道。
不然他早就用这个方式来记人了。
余今一如既往地回了消息,对方几乎是秒回:【我看你们那边的医生给你换了药,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问他有没有吃早餐,余今也没多想,只打字回复:【这个药药效没有那么好,但副作用好像小了一点,今早起床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没睡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时,余今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句:【有点……】
【医生:坚持一下吧,你之前的药不能吃太久,副作用很大,会加倍影响你的记忆。】
【不知道叫什么好:嗯嗯嗯,我知道的。】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
大概是因为余今翻遍整个社交软件,在通讯录里只看到了这一个联系人,所以余今莫名对医生有几分说不出的依赖感。
他觉得很神奇。
这种感觉就很像他刚刚第一眼见到荣荀一样。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却莫名的想要信任对方。
一想到荣荀,余今就想起荣荀说他手机里的照片的事情。
他记得他有拍一张照,但他不记得自己拍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先切到了相册去看。
余今的相册比较空荡,里头没什么特殊的照片,最新一张,不是什么霓虹灯牌,也不是什么惊鸟铃。
而是一个男人站在虚幻的光影中,仰着头在看什么。
照片上的那张侧脸有些模糊,可并不妨碍余今将其辨认出来。
毕竟荣荀长得是真的出挑,好看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余今望着手机里的照片,心跳不可避免地快了一拍。
他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站在虚光中的人儿,被垂下的眼帘遮住的眼眸里,是隐晦不明的情绪。
余今想起什么似的,收了手机起身从笔筒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带锁的抽屉。
他把那本本子拿出来,一页页翻过,将所有代号收入眼中。
而在大量的空白页过后,占据最后一页的人不是代号。
而是“荣荀”。
余今望着本子上五行字,又将放在抽屉里的礼盒拿出来打开,那枚漂亮精致的惊鸟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对上,只是人还是那样模糊。
可是余今却想相信荣荀说的所有话。
和他分吃了那三串糖葫芦的人是他,悄悄带他去逛街的人,和他拥有了两个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的人也是他。
他没有拍惊鸟铃,没有拍霓虹灯牌,是因为那天……
余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想。
有人比惊鸟铃好看,也比霓虹灯牌耀眼。
.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后,余今就去心理疏导室了。
他今天上午没有排班,但下午有。
而且有人预约了。
余今是提前过去的,但他才到走廊,就看见心理疏导室门口站了个男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倚着门垂着脑袋。
因为光线问题,余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也没多想,径直走过去。
心理疏导室旁边是沙盒室和心理咨询室,所以位置比较偏,越往里走越没什么人,更何况这个点才一点多,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这会儿这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像是在等结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这边路口摆了自助机,所以在这里等自助机可以取结果了也很正常。
余今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礼貌地收回了视线,站定在被男人挡住的门前:“不好意思。”
他温声道:“能麻烦您让一下吗?”
听见他的声音,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了脑袋。
余今这才看清楚,男人长了副不错的皮囊,虽然没法和荣荀比,但也算是出众。
男人和他对上视线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余今!真的是你!”
余今微顿。
他对面前这张脸毫无记忆,甚至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们认识?”
“…啊。”男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失落道:“你还没好吗……”
他说:“我、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余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后续。
男人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余今的反应,所以又结巴了一下:“我……”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放轻了声音说:“我是你的哥哥。”
余今偏了一下头,十分平静:“是吗。”
他说:“可我们长得不像。”
在说这话时,余今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他飞速扫了一眼男人暴露在外的手臂。
这人看着虽然不算瘦,但也不像是练过的。
体格就是正常男性刚刚好。
如果他别有所图,他想要放倒他应该一招就够了。
过肩摔还是擒拿术?
又或者……
余今摩挲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男人望着反应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余今,张了张嘴,声音更小:“我…因为,因为我们…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
余今毫无印象。
所以他直接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我、我就是,我就是想见见你,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几乎变成了呢喃:“现在才来找你,对不起。”
余今微微皱眉。
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人没有敌意,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有点排斥他:“抱歉,如果你要叙旧的话就请等我下班。现在快到点了,我得进去打卡,麻烦你让一下。”
“预约的人!”男人立马道:“是我!”
余今停了停:“那你跟我进来吧。”
余今带着男人进入诊室,没有第一时间开电脑,而是先将窗帘拉开,还顺便开了窗户。
房间里总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喜欢。
他正要拿杯子给男人倒杯水,就听男人又说了声:“对不起。”
余今抬眸朝他看去:“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平和地笑了下:“就算你提前来找我也没用,我记不住。”
男人听到这话反而又说了抱歉。
余今觉得他有点奇怪,但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哪怕他不记得梦里的人是男是女又是谁,可现在他忽然想问一句:“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吗?”
男人没有坐下,只站着点点头:“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是你那个时候为数不多可以说话的人。”
虽然……余今跟他说的话也不多。
余今想了想:“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你读几年级?”
男人有点不解:“初二初三?初二吧我记得,怎么了?”
初二,那是初中部。
又对上了。
余今没有理会男人的问话,继续问:“那你学过书法吗?”
男人神色疑惑:“学过啊。”
书法也对上了。
“金鱼呢?”
余今仍旧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你养过吗?”
男人啊了声:“也养过啊。”
……完全一样。
余今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明明所有细节和记忆里的玩伴一模一样,可他却无法将这张脸带入到那个梦境里去。
他觉得不是他。
就算人长大后会十八变,那个人也不该长成这样的性格。
男人见余今若有所思,便紧张起来:“怎么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余今笑了笑,那双凤目如同琉璃般漂亮却浅淡:“抱歉,没有。”
男人张了张嘴,最终蔫了下去:“那、那我们互换个联系方式?”
他报了个社交软件的名字:“可以吗?”
余今本来是想说好的,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通讯录里只有医生一个人。
如果加了别人,他会不会第八天无法将记忆里那个给了自己诸多帮助的,和他在手机上聊天的人对上号?
余今轻捻了一下手腕上冰凉的手环,拒绝了:“不了,你存我手机号就行了。我就算加了你,重置后也不会记得你。”
而且他不想打破某个特殊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月底了,宝们过期不要的营养液我这儿回收啦!
第18章 十八尾金鱼
看上去有些年代的茶铺里。
这家茶铺在闹市街的巷子深处,虽然位置比较偏,但在南界,就连一条小巷子都总是热闹的。
更何况这还是闹市的巷子。
然而这样大好的天气和时间,茶铺却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甚至茶铺外还站了几个穿着休闲服的人守着,不让人进来。
不过茶铺里不空荡,只是过于安静。
而且只有两个人是坐着的。
荣荀坐在最里的位置,倚靠在六方椅里,手上轻捻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语气平淡:“我不爱这个。”
他说着,把烟放在了桌子上,推给了对面的人:“红双喜就行。”
他这话落地,站在他身边的公鸭嗓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了包烟。
坐在荣荀对面的大金牙扫了一眼,额角突了突。
十块钱一包的软经典……
大金牙在心里冷笑,在穷地方捡回来的死衰仔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公鸭嗓替荣荀点上,荣荀没拒绝,却也没有抽,只将缓缓飘出灰白色的雾的烟捏在手里。
大金牙深吸了口气,主动起身,给荣荀倒了杯茶:“荣老板,我替他再次给您道歉。您放心,我手底下绝对不会再出第二个卖那位先生消息的人。您吩咐的事,我也一定办好。多谢您网开一面。”
荣荀望着自己面前的苦茶,没有接,只是端起了另一碗刚端上来的豆腐脑喝了口。
很甜。
但他不喜欢。
刚出去又接了个电话回来的公鸭嗓都没有看大金牙一眼,就弯腰在荣荀耳边说了句:“老板,他们进诊室了,跟不了。”
荣荀只嗯了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和放在口袋里的蓝牙耳机,然后起身。
他扫了一眼还忐忑不安的大金牙,一边戴耳机一边对公鸭嗓说:“你处理。”
公鸭嗓立马应了。
明明公鸭嗓是荣家早年那批打手养出来的,可大金牙却反而松了口气。
荣荀转去了楼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清晰对话声,想起余今乖乖地朝他伸手时的画面,原本沉郁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
他是只说了装了定位和监控血氧心跳的功能,但他也没说没装窃听器啊。
虽然可以监听到余今那边,可他的心情却说不上轻快。
尤其是在听到余今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还有对面那位被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选择放进去的人,他是不知所云,但每一个答案,都恰好踩中了最关键的点。
荣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余今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始终记得。
可……
那个省份在十几年前就注重德智美全面发展,即便是很偏僻的小县城,学校的课程安排也是很特殊的。
比如小学一年级会让孩子们养蚕,还要写养蚕日记。
初一就会让孩子们养金鱼,要写金鱼观察日记。
书法是四年级每周都有一节书法课。
而且青少年宫在一年级的时候就会来做宣传,基本上家里有点小钱的人都会送孩子去学一个特长。
荣荀心里无奈,但在听到余今仍然戒备着后,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他没误会,他知道小金鱼大概是觉得那只令人作呕的臭虫不是他真正想问到的那个人。
荣荀只是……
他想让余今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荣荀靠着二楼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随时会寿终正寝的木制栅栏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了上去,一点也不怕他会因为这栏杆丧命。
在听到有人起身关门离开,余今那边归于寂静后,荣荀也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耳机。
就算是悄无声息,只要属于余今,他都贪恋。
.
等到下午五点,余今打卡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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