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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李世峰喊了一声, 陈嗣深立刻收回揽着群众演员的手，神情一肃走到一边, 全无刚才的浪荡模样。
林路坐在沙发上，房间里还响着没有歌词的歌曲配乐, 他想着刚才周朝辉的模样。
可真熟练啊。
没有生活经验的演员是很难演好一个角色的，所以好的演员在演一个角色之前都会去体验生活。
演工人的会进工厂做小工, 演农民的会去乡下种几个月的地。
演戏绝不只是剧本上的那些东西。
陈老师演一个浪汤子入木三分, 这是体验过什么样的生活经验？
林路啃着手指头细细思量,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陈嗣深，虽然他翻过了他所有的微博, 研究过他所有的朋友圈，他发过的只字片语都反复看了无数遍, 晚上他可以找借口在他房间里一呆就是半夜, 但他还是不了解陈嗣深。
陈嗣深每次拍完一个镜头之后都会去看回放，他和李导演凑在监视器前面, 陆琴也走了过去, 三个人谈笑了几句, 那种氛围气场是只有多年朋友之间才会有的默契, 外人很难融入进去。
林路识趣地没过去打扰。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话筒看着电视里老旧的K歌画面, 点过的歌曲一首一首地过, 暂时没人管它。
身旁的沙发一陷，林路转头看过去，陈嗣深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我平常很有精神吗？”
陈嗣深笑了笑道：“像你的名字一样有精神。”
“什么？”林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玩自己名字的谐音梗。
“可能是有点累。”
“昨天让你早点回去睡觉，又熬夜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接别的女人下午四点赶他回去睡觉，亲疏未免太明显。
林路觉得自己可能是着了魔，他在意陈嗣深身边出现的每一个有亲密关系的人。
吴雨，李世峰，陆琴。
他想到网上那些粉丝因为他之前在小镇拍戏时住旅馆和李游住一间房吵得不可开交的事，那时只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居然有一丝感同身受。
她们希望自己和陈嗣深是彼此的独一无二，亲密无间不容任何人插足。
现在只不过是，他也有了这样的野心。
可是，他和陈嗣深之间究竟是什么呢？关系好的朋友？前后辈？还是仅止于合作期的同事？
林路叹了一口气，他这个正主，也没有答案呀。
陈嗣深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叹气。”
“我没事。”林路拍了拍脸颊，电视里正播到一首老歌。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林路看着歌词，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拍摄继续。
陆琴饰演的周朝辉前妻直接就叫陆琴，这大概是导演的恶趣味。陆琴在鱼乐城里做服务员，被来玩乐的客人刁难，狼狈万分的时候，周朝辉挺身救了她。
周朝辉对陆琴百般讥讽。陆琴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友，后来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子。他们从出生起就认识，陆琴却在他生意艰难时伙同他的好兄弟兼副手一起给他下套，想要谋夺他的公司。
周朝辉反击得毫不留情，副手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他把陆琴的罪名也一并承担下来，因为没有证据，陆琴被无罪释放。
她和周朝辉离婚了。
离婚不是周朝辉提的，是陆琴提的。她什么都不要，只带走了自己孤身一个人，等副手出狱。
周朝辉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们从年少时在一起，在最单纯的年龄经历过最浪漫最纯粹的爱情，在他最贫困潦倒的时候陆琴都没有离开他，为什么在他们拥有一切的时候却背叛了他？
一同背叛的还有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当年他们三人一同从那个小镇子里走出来，闯下偌大一片天地，最后那两个人却一起背叛了他。
如果副手和妻子因为痛恨他而背叛，周朝辉也许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但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惟一的理由是他们相爱了。他们并不恨他，只是不再爱他了。
他在那两个人的关系中，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周朝辉半辈子的情感寄托都在他们身上，一个是他过命的兄弟，曾经可以为他拼命。
一个是在她还扎着小辫的少女时期就爱得轰轰烈烈的妻子，他们联手的背叛击垮了周朝辉。
他狼狈地逃回那个小镇，他十八岁时迫切离开的地方，如今成了他惟一能够疗伤的港湾。
这一幕要演的是周朝辉对陆琴的怨恨和旧情难忘。
作为主角的陈小溪退到了旁观者的身份，林路看着陈嗣深和陆琴的演绎，不愧是两位得获无数的影帝影后，他无论是作为戏中人还是作为旁观者都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们嘴里念着绝情的台词，眼神里却牵着丝，每一根指尖的触碰都隐忍着万分的柔情蜜意。
陈嗣深看着陆琴离开的背影，他神情阴冷，林路却感到他周身的悲伤如同汹涌的潮水。
他喜欢那个女人。
林路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导演满意地喊了停，陈嗣深放松下来，刚才那些让林路感到一丝心碎的情绪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陆琴也走了回来，笑着看向陈嗣深：“还是和你搭戏痛快。”
陈嗣深笑了笑，礼貌地握住了陆琴伸出的手。
林路看着这两个人，有些烦躁地啃起了手指。
下一场要拍的是陈嗣深和林路的戏分。
陈小溪突然和周朝辉闹起了别扭。
以前林路看剧本不懂陈小溪为什么生气，周朝辉只是他父亲多年未联系的朋友，他对自己这个旧友之子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长辈的义务，教育他，纠正他，替他出头，治疗他的心理创伤。
周朝辉不欠陈小溪什么，即便他为了前妻对他有所怠慢，陈小溪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他甚至理直气壮。
现在林路懂了。
他不知道导演和编剧有什么意图，作为陈小溪他知道，他爱上了周朝辉。
爱上了这个人，才容不下他对别的任何人有特殊感情。
周朝辉把包厢里的“公主”全都赶出去，抱着酒瓶躺倒在沙发上，突然之间颓废得仿佛又变回陈小溪初见时的那个无能模样。
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陈小溪气得去夺他的酒瓶。
“你不是说要帮我的吗？你看看你这个死狗样子！你准备要怎么帮我？！”
周朝辉又开了一瓶酒：“小溪，不要闹，我肯定帮你。我会帮你爸爸平了债务，让你们重新过上正常日子，这不是什么困难事。现在你乖乖的，不要打扰我。”
陈小溪难过地看着他，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喷涌而出，他倔强地不停抬手抹着眼泪，站在沙发旁盯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李世峰在监视器后满意地点头。
陆琴低声道：“这就是嗣深带的小徒弟？天资很不错。”
李世峰道：“这孩子有天分又努力，有嗣深指导，他肯定成才。以后可能比你的成就还要高哦。”
陆琴笑了笑：“我这点成就算什么，跟我比可太没出息了。”
镜头里陈小溪夺走周朝辉的酒瓶，通通砸碎在地上，又扑向一滩烂泥的周朝辉。
李世峰喊了停，把林路叫了过来。
“自己看看回放，小路状态不错，爆发力的戏分一遍过，很好非常好，比我要求得还好。”林路认真地看着回放，屏幕里的小溪冲着周朝辉撒泼泄愤，理直气壮。
陈嗣深走到他身后一起看，揉着肩膀笑道：“小溪属狗的，一口小牙牙尖嘴利的。”
咬的就是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林路暗暗咬牙。
可惜小溪可以对周朝辉撒泼，他却只能对陈嗣深谨守着礼貌的界限。
连问一句他和陆琴是什么关系都无法开口。
这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陈嗣深的保姆车停在KTV楼下，林路背着背包走出来的时候，吴雨从车里探头叫住了他。
林路走过去，吴雨一脸老大不高兴，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上车吧。”
林路最近很爱粘着陈嗣深，在酒店里要找借口见他，上下班也总是蹭着陈嗣深的车，吴雨都习惯了。
他甚至让司机在楼下等着那个小子，真是没天理了。
车里的陈嗣深降下车窗，俊逸的脸庞出现在玻璃后面。
“小路。”
他身后还坐着一个随意地扎着马尾辫的肤白貌美的女人，是陆琴。
林路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
“李哥今天来接我了，深哥你们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居然排到了个榜，哦莫
第32章 刀了
坐在李游车里, 林路靠在车窗上出神。
“小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不搭陈嗣深的车了。”
“你不是我经纪人吗？我天天搭别人的车算什么事。”
李游啧了啧舌，这话怎么这么酸呢？有问题。
“怎么了？和陈嗣深吵架了？不应该啊，就算你任性, 他也不是跟你一般见识的人。”
林路有些烦躁地戴起耳机, 不想再跟李游聊这些。
李游还在喋喋不休：“不是我说你, 你主演电影的机会是陈嗣深给的, 人家又手把手教你带你，给你铺了一条光明坦途, 亲哥亲爷也不过如此了，你对他能有什么气生。”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责怪陈嗣深, 连埋怨都显得忘恩负义，才更难受啊。
林路捧着脑袋：“李哥你别说了, 好烦。”
“行行, 如今你成腕了, 翅膀硬了，哥也不敢说你什么。但是我多说一句, 你可以跟我任性发脾气，可千万别跟陈嗣深没大没小的。不说去讨好他了, 人家对你有恩, 咱得知恩图报。再说了，别看他现在跟你和和气气怎么都好的样子, 这种人都是成了精的, 心里怎么想的谁也猜不透。你看跟他合作过的演员, 有一个说他不好的吗？没有, 这种人就是跟谁都随和, 跟谁都没架子。可实际上呢, 你看看一出剧组谁还能够得着他。”
林路听得心里一片冰凉。
所以，他也只不过是他合作过的普通同事之一吗？
“不可能，他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对每一个人都这样的。”
“他对你是够好的，这我承认。”李游摸着下巴，“我们也看不到他对别人怎么样，不过我知道他合作过的一个女明星疯了一样追他好几年，现在还没放弃呢，圈子里都成公开的秘密了。他要没点什么，人家能这么疯。”
林路怒道：“李哥，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深哥不是那种人。”
他没见过那个女明星，但是他见过李世语。陈嗣深没有给她一丝误会的可能，那还是李世峰的妹妹，他都没留一丝情面。
他不是故意暧昧不清的人。
“我也没说他不好啊，我是说，就他那个长相，稍微对别人好一点，哪个女人不沦陷啊。”李游叹了一声，“还好你不是个女的，不然我还得操心别的。”
林路不吭声了。
“总之吧，你必须打破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路心里一紧：“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得瑟的，真把他当亲哥了啊？你啊，还是年轻，你是不是觉得陈嗣深特真诚，不做作，对你又掏心掏肺地好？我跟你说，越是这些高踞塔尖的人，越是不显脾气不摆谱，真诚就是这些人精的面具，你要信了你就是傻子。那句老话没听过吗，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那个吴助理就是他身边的小鬼，你看他难不难缠？小鬼的态度某种程度才能代表他老板的真面目。陈嗣深真有那么和蔼可亲的话，吴雨那小子不会像只刺猬似的谁靠近扎谁。”
李游瞥了他一眼，林路一脸的倔强不以为然。
他啧了一声，一定要让这小子摆正自己的位置，免得哪天没大没小地跟大佬闹别扭，那这条大腿还怎么抱得稳？
“你别不相信。我问你，你跟陈嗣深合作两部戏了吧，他上一部戏对你有这么好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这么好的？”不等林路回答，李游自己一锤定音，“不就是从你总也演不好戏那次开始手把手带你的吗？你是他推荐来的，你演不好他面上无光，也没法跟李世峰交代，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的。你只要记住，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为了这部电影，你得有分寸知道吗。”
李游再说些什么，林路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觉得自己心碎得就快死了。
到了酒店，李游把车开进车库，还没停稳林路就抱着背包下车，低着头往电梯走去。
“小路，你等等我，急什么啊你，这孩子。”
李游着急慌忙地锁了车，小跑着追上林路，跟在他身后连声抱怨。
“我看这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好你红了你大牌，我惹不起——小路，你怎么了？”
李游追到灯光明亮的电梯厅，才发现林路抱着背包一脸的眼泪，眼眶还红通通的，像是哭了一路的样子，平常又大又亮的眼睛都肿得小了一圈。
“怎么了这是，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李游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抽出一叠往林路脸上捂。
“我的小祖宗，可千万别让人看见，指不定生什么事呢。”
这里可不是那个人烟稀少的小镇，五星级酒店人多眼杂，还有各方媒体记者埋伏，哭成这个样子要是让人拍到，那是能编一千零一个故事的节奏。
“呜呜呜——”林路干脆哭出声，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得肝肠寸断。
李游被他哭懵了，到底什么事啊这么伤心？
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车上就他们两个人，哪有什么事？也不过是谈论了一下陈嗣深。
至于这么伤心吗？！
李游手足无措地抱着比他还高一头的林路拍着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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