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年逾四十,可长相端容华贵,有牡丹盛世的大气之美。一向强硬的皇后竟露出些许娇弱之态,唐皇顿时心生爱怜。
“梓潼躺着便是,何须对朕如此客气。没有事先告知你,前阵子让你受了些委屈,朕着实愧疚。”唐皇温言细语道。
乌雅皇后:“皇上哪有过错?若寻不得真凶,妾身才内心有愧。”
唐皇内心雀跃,多少年了,难得皇后对他和颜悦色。
他与皇后结发夫妻,曾经也恩爱不疑。当年他不受先皇喜爱,皇后不离不弃,百般替自己谋算。过去温情,他始终鸡仔心里。
自从他宠幸珠儿,皇后对他恭敬有余,却没了热情。身为无人敢忤逆的帝王,唐皇最为挫败的莫过于此。
“你能想开,最好不过了。”唐皇微微叹气,言语间希望两人尽释前嫌的意愿很是强烈。
“你是朕的皇后,你和素珠红袖分桃的行径,有违敦伦天理。朕这么多年,从未责怪于你,你又何苦苛待朕呢?你终是大周的皇后,亦是将来的太后。朕最中意的皇子,从来只有颂儿一人。如今素珠的冤屈得到昭雪,我们的日子还在后头……”
乌皇后垂眉,敛下眼眸内的滔天恨意。有过志趣相投、忠贞不二的爱情,再看唐治靖,人尽可夫的廉价。
他对素珠做的事,她一辈子记在心里,恨意从未消解过。
“皇上说得是,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李贵妃?”乌皇后轻声询问。
唐皇道:“她虽死有余辜,毕竟侍奉朕多年,等她诞下龙子,朕会将其软禁在坤兰殿,终生不得离开。”
“不够!我要陛下杀了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乌皇后满眼血色,咬牙切齿地怒骂。
唐皇皱眉,不认同道:“皇后,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素珠?她已经死了。”
“本宫身感不适,想睡下休息,请皇上离开。”乌皇后恢复如常的冷漠,不容置喙地赶人。
唐皇被拂了面子,恼羞成怒:“皇后,这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朕有的时间与你慢慢磨,你好自为之。”
出门之际,恰巧撞见平乐公主。
平乐见父皇脸色难看,请安福礼道:“母后身子不舒服,难免举止有失,请父皇切勿与母后动怒,气坏了自个身体。”
瞧见与皇后三分相似的女儿,唐皇收敛怒意,叹道:“你最是像你母后,性子也相似。你母后总学不会妥协,这点,你切勿学她。”
平乐福了福礼:“父皇放心,儿臣省得。”
这么多年,平乐隐约猜出父皇和母后的嫌疑在哪,可惜太子哥哥愚钝,瞧不出几分,一心想对喻安卿好,积极促成喻安卿恢复皇子身份。
要她看来,喻安卿是最大的不确定性。
有他在,父皇和母后都迈不过去那道坎。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即便他们是血脉至亲,也不敢疏忽怠慢圣上。
为了娘亲,为了哥哥,平乐绝不允许喻安卿留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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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兰殿宫寂静得吓人,连鸟扇动翅膀的细碎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李贵妃妆面精致,倚在门框,挺着足月大肚,数着白色飞鸟的数量,期期艾艾地低语:“我怀了龙子,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至多生气,冷落一些日子……”
余光瞥见一双玉面做的靴子,再往上看,皇后娘娘一张素面脸,神情灰败中透着阴冷的狠意。
她不觉笑出声:“乌雅,终究是我赢了你。你现在的样子,和个小鬼似的,怎么同我比?”
乌皇后面容冷肃:“有仇怨冲我来,为何要害死素珠?她已经退避到宫外,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皇后娘娘的马后炮好生响亮哦。人,本宫已经杀了,而且杀得十分漂亮。”
李贵妃丝毫不惧,得意地笑道:“暖春可是您的婢子,本宫吩咐她以您的名义看望平素珠,趁其不备下毒。平素珠到死都会以为你想杀她,呵呵,她临死前该多么绝望,最爱的人害自己性命……本宫想想都开心……”
“啪——”极响的巴掌声扇过去,李贵妃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沁出血迹。
乌皇后怒不可遏,面容狰狞:“贱人!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没了昔日皇后的淡然端方,乌雅连上青筋起伏,丑陋又怨毒,漆黑的瞳仁里是无尽的绝望和痛惜。
李贵妃笑得不可自已,捂住挺大的肚子:“哈哈哈哈哈……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你胆敢杀我,皇上必定放不过你,我怀的可是圣上的儿子。圣上看似深情,最是薄情。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有经验……”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活到过年。”乌皇后凑近李贵妃,低声威胁。
李贵妃压下眼底的惧怕,冷笑道:“那妾身等着姐姐。”
乌雅走出坤兰殿,红色宫墙高耸挺立,一条狭长的道路夹在宫墙之间,延伸至看不见的劲头。
乌雅顿了顿脚步,缓缓而行,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长,印在宫墙之上,那么高,那么高。
可是,她永远攀不出这道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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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墨回到如菊殿,同喻安卿一起打开了画轴,是一副星月相伴夜空图。
画面简单,孤星独月镶嵌在蔚蓝的夜空,悲怆空寂。再仔细感受,又能觉出几分情深相守的意味。天地间,唯你和我,足以抵抗幽黑难熬的岁月。
笔触冷酷又深情,说是新婚贺礼,有些沉重得喘不过气。
皇后娘娘的心思可真难猜啊。
程深墨不明白,索性也不管她。婚后悬挂于家中,以表对皇后娘娘的谢意。
画轴底部滑出一张银票,程深墨诧异惊呼:“一万两的银票!皇后娘娘为何会赏我们这么多银子?这……有些不符合皇后的身份罢。”
喻安卿困惑地摇摇头,显然没明白皇后的深意。
程深墨嘴角的笑容遮不住,发财了发财了!
“既然是娘娘的好意,我们便收下吧。”
程深墨小心叠好银票,塞进喻安卿的怀里,“娘娘是看在你的份上才给的,你收着吧,我老是丢散落四,留着心里不踏实”
喻安卿莞尔一笑,揣进袖内。
“良姜哥哥不怕我偷偷昧下,让你寻不到银钱,只能呆在我身边……”喻安卿调侃道。
程深墨咧嘴一笑,道:“那我以后挣的诊金都给你,要我再离不开你,你就是我的小管家婆。”
“油嘴滑舌~”喻安卿嗔怪道,“良姜哥哥,如果……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对我好,一直爱我吗?”
“你不是你,我喜欢你干嘛?”程深墨眼睛亮晶晶,不吝啬对爱人的夸奖,“我又不是只喜欢你的脸,我还喜欢你的身材,喜欢你的善良可爱,喜欢你善解人意~最喜欢你了。”
喻安卿睫毛闪动,不敢再多言。他不善良,也不善解人意,他甚至不想程深墨出外就诊,想程深墨只看着他,只在乎他,永远在他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永远宠他爱他。
正如良姜所说的,他就是妖精,一个不知足的黑心妖精,想要永远禁锢他的救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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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知晓面目
唐晏跪在御书房外, 一下下磕头,额头淤青渗出血,面容可怖。
太监庆植赔笑地说道:“圣上知晓此事二殿下不曾参与, 未曾责备。二殿下何苦一遍遍跪求, 徒惹圣上生气。”
“庆公公, 请您再去通传一次吧。母妃身怀六甲, 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儿臣真的很担心。母妃腹中怀着的是龙嗣啊,恳请父皇准许太医就诊, 婢女伺候, 儿臣能服侍在旁。”唐晏哀求道。
庆植叹道:“二殿下孝心可鉴天地, 奴才再为您通传最后一次。”
“谢谢公公。”唐晏感激道。
庆植进了御书房,唐皇正翻阅奏折, 头也不抬地回道:“告诉晏儿, 让他管好自己。”
“陛下, 二皇子也是一片孝心……”庆植踌躇道。
“孝心?”唐皇看着奏折,淡淡道, “且看日后吧。”
庆植再不敢说什么,回来时愁容满面, 估量说辞:“圣上正在气头上呢,让殿下管好自己, 二殿下先回去奴才觉得殿下以后处事谨慎小心些, 娘娘早晚会得到圣上谅解。”
唐晏神色灰败,眼眸闪过狠厉, 起身离开。
他离殿后,找到韩缨府上。他与韩缨年纪相仿,自幼玩到大, 如今李氏危机时刻,许多人都避而不见,唯有韩缨对他如往常无异。
“韩缨你可知道喻安卿为何能成为暗阁首领?他是父皇的私生子。”
唐晏冷笑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比过他?一旦父皇恢复他的皇子身份,以后你见他便要行跪拜大礼,永远把你踩到脚下,再无翻身之日 ”
消息如惊雷,震得韩缨半响回神。他缓缓问道:“二殿下想我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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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木羽发现最近家里有些奇怪,士兵们的值守更加严格,往来进出的人员也增多。
她悄悄躲在哥哥的书房外偷听,屋内在谋划逼宫夺权的密事,吓得冷汗直流。
一脚踹开房门,责问韩缨:“哥哥,我们家世代忠君不二,荣宠正盛,你这么做万劫不复,置武侯府为死地,置黎民百姓于不顾!为个草包皇子,你疯了嘛!”
“闭嘴!”韩缨怒不可遏,几招压下韩木羽,关回房间,软禁起来。
任凭韩木羽再三请求,韩缨铁了心叛变,对韩木羽说道,“禁军羽林尽在我的掌控中,只要杀了圣上太子,皇室无人,朝堂有右丞相担保,百官只能选择二皇子。到时二皇子允我摄政王之位,谁还能阻我!”
韩木羽没想到自家哥哥野心大得离谱,心惊不已。然而守卫密不透风,她无法出逃。
皇宫内风平浪静,对此一无所知。
这几日,平乐公主闲来无事便要到如菊宫坐坐,与程深墨叙闲话。
平乐公主观两人相处,查出几分异样。
喻安卿着实会装呢。不知多少官员在他手里折戟沉沙,却在程深墨面前像只无害的小白羊,哄得程深墨照顾他多几分,处处包容退让。
感情相处,最忌讳不能以诚相待。
平乐喝着茶水,笑语道:“墨哥哥很疼安卿哥哥啊。”
程深墨听了,骄傲挺胸:“我比他大三岁,多多照顾他应该的。”
平乐不赞同地摇摇头:“安卿能力很强,又受父皇重视,是令百官威风丧胆的暗阁首领,理应他照顾你才是。你可别惯着他。”
程深墨内心忽的一沉,不知喻安卿瞒了那么多。
平乐诧异道:“墨哥哥不知道吗?”
程深墨苦笑着没有回答。
平乐走后,程深墨啄着冷掉的茶水,咂摸得内心凉意更胜。
没过多久,喻安卿回来,似乎很疲惫,耷拉着脑袋,抵在程深墨的肩膀,撒娇道:“哥哥,我今日好累,吹了半天曲子,你亲亲我。”
“吹累了?”程深墨冷哼一声,“那就闭嘴。”
喻安卿有些摸不着头脑,良姜怎么突然发脾气。
在程深墨后边亦步亦趋:“哥哥不高兴了吗?安卿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安卿。”
娇美人双眸含水,娇媚又乖巧。这副模样原先最惹程深墨心软,如今再看,越看越心寒:全他妈是装的!
“你有什么骗我?”程深墨敛眸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给你机会澄清。”
喻安卿眨眨水润的眼睛,缓缓道:“有人对良姜哥哥嚼耳根?哥哥告诉我,我可以解释。”
程深墨脸色气得涨红,这是想掂量着他的话来决定吐露多少。
“你打算让我说什么?你到底骗了多少没有告诉我!”
“良姜哥哥,我的不对。我该早告诉你的……”
喻安卿脑子快速过略信息,分析这段时间背着良姜做了哪件事能惹他这么大的怒火。思来想去,唯有把石鹤绑了这件事,最为过火。
他今日抽空把人放了,并且说服石鹤不把此事告诉良姜。石鹤怎一转眼便把消息递给了过去,忒没道义了些。
喻安卿拽拽程深墨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措辞:“良姜哥哥,这件事,我确实做的有些过火。
那节断绳与如意结的用料一模一样,我不得不怀疑石太医,把他囚困住。如今事情大白,石太医说他谅解我的心情……”
程深墨越听越心惊,断绳的用料是他告诉喻安卿的,然而喻安卿未对他透漏分毫,私下把他的师父给绑了。
算算时间,绑了师父的当夜,回来就同他上床。
与他缠绵时,却想着杀他的师父,好狠的心,好恶毒的心。
“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不会说?”
程深墨见喻安卿支支吾吾,声音陡然升高,“说实话!”
喻安卿闭眸,点了点头。
“喻安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明白了。”
他蛮以为喻安卿身世可怜,结果是天家皇子,蛮以为喻安卿是小白兔,结果是诡谲可怖的暗组织头目。
他对喻安卿的真实性格丝毫不知,看得见的只有外表而已。
甜蜜的恋爱不过是营造的假象,枕边人成了陌生人,多么可怕。程深墨打起冷颤,寒毛战栗。
他咬着打颤的牙齿问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害怕我?”喻安卿脸色微沉,缓缓开口。
程深墨默不作声,往后挪动两步,以实际行动回应喻安卿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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