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咆哮,竭力格开俞秦武这一刀。
后者眼中讥诮之意更甚,手中刀刃一旋,又从另一个方向挥砍而来。
魏辛一退再退,两臂麻木,虎口崩裂,终敌不住俞秦武一再进攻,佩刀脱手飞出,胸前空门大开。
俞秦武嘴角一咧,眼中凶光大放,一刀劈在魏辛胸口,致使魏辛胸甲绽开,倒飞出去,嘭的一声跌在地上。
魏辛浑身发抖,头晕眼花,鲜血浸透衣裳,连她体内的生机一块儿流逝。
锃——
耳畔响起一声刀鸣,模糊的视野中掠过一道黑影,随即响起几声刀刃交接的脆鸣与俞秦武惊声怒骂。
有人飞快提起她的衣领,她感觉自己腾空而起,颠簸中翻过庭院外围高墙,再然后,眼前晃动的光影缓缓淡去,黑暗笼罩她的视野,她便失去了意识。
千钧一发,卫梓怡强忍不适挪动身体,顶开俞秦武斩向魏辛的致命一刀,抓起重伤昏迷的魏辛翻墙而走。
俞秦武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的状态下,卫梓怡竟然还能反击。
眼看卫梓怡带着魏辛翻出庭院,跟来的一众心腹却无所作为,俞秦武气急败坏,叱骂道:“都愣着干什么?!一群饭桶!还不快追!”
“她们两个如果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命!”
遭到俞秦武呵斥,众心腹惶然,哪怕明知要连累身家性命,可事已至此,不得不斩尽杀绝,否则当真没有活路可走。
众人急忙冲出院子,沿途搜寻,追杀卫梓怡和魏辛。
卫梓怡一路跌跌撞撞,体内毒素作怪,令她气息紊乱而急促,四肢虚乏无力,随时都可能倒下,却又凭借自身顽强的意志,硬是支撑着她逃出内卫府。
夜深人静,城中已经开始宵禁,街道上没有行人,卫梓怡携魏辛在街上奔行,路上残留一线血迹。
内卫府事变的消息还未传到外面来,城防宽松,她尽量避开巡守的城卫,借四周楼阁遮挡,走小路绕行,不断向城郊逼近。
奔逃近小半个时辰,卫梓怡本就体虚乏力,眼下更是体力不支,晕眩加重,体内翻江倒海,脚下被枯枝一绊,摔得翻滚出去。
再也支撑不住,她两眼一黑,晕倒在路边。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内卫府撤离的天衍宗人马途经此地,意外发现了卫梓怡二人。
陆无惜示意众人停步,林玉绾遥遥瞥见地上两人,认出她们的衣服,顿时咬牙切齿:“是卫梓怡!”
她挣扎着脱离身旁之人搀扶,锃的一声抽出其人腰侧佩剑,转头向卫梓怡走去,要替章忝尧报仇。
可她没走出两步,手腕倏地被人擒住,回首见陆无惜朝她摇头。
陆无惜不仅没下令杀人,反而向小宛吩咐:“快,带上她们一块儿走。”
“为什么?!”林玉绾震怒不已,猛地甩开陆无惜,扬声喝道,“她杀了章叔!死有余辜!”
陆无惜冷静地回答:“卫梓怡再可恶,她也不过是受人利用,真正该死的是背后设局,玩弄权术之人。”
林玉绾哪里听得进这些道理,她已被仇恨蒙蔽双眼,只知道卫梓怡杀死章忝尧,是她亲眼所见。
而她素来敬佩爱戴的宗主陆无惜,却对卫梓怡百般袒护,这无疑令她愈加愤怒。
她用力甩开陆无惜的手,执意要杀卫梓怡。
“林玉绾!”陆无惜沉声一喝,脸色极其难看,“如果你一开始就听从我的安排,章叔如何会死!你还要将责任推给旁人,继续无理纠缠吗?!”
林玉绾僵在原地,神情愣怔,缓缓回头凝望陆无惜,既惊诧,又沉痛。
小宛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身旁一众天衍宗下属也都低头垂手,没人胆敢搭腔,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宗主对林姑娘发难。
话一出口,陆无惜便知这话说得重了,可林玉绾总爱冲动行事,不严厉敲响警钟,她往后还会继续惹祸。
陆无惜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却依然坚持方才的决定:“带她们一块儿走。”
小宛不敢违逆陆无惜,立即叫了两个人手,抓起昏迷中的卫梓怡和魏辛,迅速撤离此地。
林玉绾没再阻止,沉默着不说话。
天衍宗众继续向城西撤退,来到一处隐秘据点,同驻守据点之人对过暗号,入内室走暗道离开。
他们一行刚走不久,内卫府传出消息,指挥使下令封城,数千人马分为百余支小队,在城中穿梭,四处搜寻天衍宗之人下落。
与此同时,另一条消息席卷京城:副指挥使卫梓怡叛出内卫府,携天衍宗信物潜逃,指挥使下令全城悬赏通缉卫梓怡,取其首级者,赏银千两。
第三十九章
卫梓怡眼睑轻颤,随后缓缓睁开,四肢酸麻有所好转,但两臂悬于头顶,动弹不得。
惊诧之余她迅速抬头,方见手腕被人反绑在床头。
她心下一愣,但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未及细想,听得屋门传来吱呀一声响动,她立即闭上眼睛。
窈窕倩影推门而入,将托盘置于床头矮几,这才看向榻上已经苏醒的卫梓怡。
“卫大人既已醒了,何故还要装睡?”
轻柔之声入耳,卫梓怡猛然睁眼,怒目瞪视来人:“陆无惜!”
似是觉得卫梓怡醒来的反应很有趣,陆无惜眉眼弯弯,应她:“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卫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妖女!”卫梓怡恶狠狠地斥道,“定然又是你使的奸计!如若不然,以俞秦武那厮瞻前顾后的性情,何敢趁乱截杀于我?!他又如何知晓我身中奇毒,不得反抗?!”
她不惮于离开内卫府,却恨自己从始至终受人摆布。
皇帝也好,陆无惜也罢,皆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出于旁人算计,而她迫于无奈的选择。
她骄傲的自尊心受到折辱,令她心中生出无限憎恨,她宁愿玉石俱焚,也要让陆无惜付出代价。
陆无惜却微笑着,顾左右而言其他:“大人一心救人,惩奸除恶,想必都忘记了今日乃是元宵佳节。”
她端起托盘中的瓷碗,轻轻搅动,小巧圆润的元宵随之在碗里翻滚摇晃。
陆无惜执小勺舀了一枚元宵,笑吟吟地递到卫梓怡嘴边,“大人尝尝小女子的手艺如何?”
卫梓怡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在胸中的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自是不愿妥协,遂抿紧嘴唇,阴沉着脸,不理会陆无惜所言。
陆无惜眼中笑意不减,见状顿了须臾,似是恍然大悟,又道:“看来大人不喜这般,那便换一种法子。”
卫梓怡紧拧眉头,直觉不妙,却猜不出这妖女又要搞什么名堂。
却见陆无惜收回手,将那一勺元宵含入自己口中,然后放下瓷碗,朝前倾身,双手捧起她的脸。
卫梓怡恍然陆无惜所图,顿时又惊又怒,两眼圆睁,欲将头偏向一边闪躲。
奈何陆无惜两手用力,卫梓怡敌之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迭丽的脸庞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呼吸一沉,柔唇相触,触感湿软柔滑,她已不止一次领略过个中滋味。
陆无惜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蛮横撬开卫梓怡的牙关,将那枚圆润软糯的元宵推进卫梓怡口中。
“啊!”卫梓怡试图挣扎,但陆无惜把住了她的下颌,一推一送,听得咕咚一声,她竟本能地将这元宵囫囵咽了下去。
陆无惜终于松开了她,仔细端详她的脸庞,朝她挑眉一笑:“这元宵的味道,大人可还喜欢?”
卫梓怡攥紧双拳,两眼泛起薄红,为自己受到的屈辱而愤怒。
忽然,听得呲啦一声,布帛断裂,卫梓怡双手竟挣脱束缚,在陆无惜惊诧的目光中,翻身而起,反扣其两臂,将她压在身下。
陆无惜面露惊讶,意外道:“你应当还不能运功……”
话到一半,她反应过来,扫了眼卫梓怡勒得通红的手腕,懊恼道,“竟是以蛮力挣开束缚,失策失策。”
卫梓怡牢牢按住她的双臂,使其不能妄动,闻言面露讥诮之色:“陆宗主也会失策?”
陆无惜不以为意,依旧微笑着弯起眼睛,与卫梓怡居高临下,轻蔑憎恶的眼神相视,笑答:“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小女子一介布衣,寻常百姓,失策自是在所难免。”
卫梓怡不再接这话题,与陆无惜争锋,斗嘴皮子,她便从未赢过,继续争吵下去,也会不知不觉落入此女话术陷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牢牢按住陆无惜的双腕,神色清寒冷厉,视线自陆无惜眉间游移向下,越过挺翘的鼻梁,最后聚焦于那两瓣饱满的红唇。
陆无惜唇齿微张,贝珠似的银牙整齐排列,唇瓣柔滑湿润,残余莹亮水渍,散着诱人堕落的气息。
这女人大概是狐妖变的,狡猾又妖媚,卫梓怡擒贼无数,却始终拿她莫可奈何。
她将陆无惜的双手叠在一块儿,用右手按着,腾出一只手来,托起陆无惜的下颌,拇指按在她的唇上,毫无怜惜之意地按揉,肆意把玩。
后者则始终眉目淡然地回望着她,似不喜不怒,无动于衷。
卫梓怡眸心沉沉,良久,方道:“我可以为你所用。”
陆无惜眼睫轻轻一颤,随后抬起,室内烛光映照于她眼眸之中,一湖秋泓底下漾出点点星火,不经意间,勾魂夺魄。
卫梓怡喉头一紧,下意识曲起五指,手掌上愈发用力,陆无惜细白的皓腕被压出几行刺眼的红痕。
但她们谁也没在意,仍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对视,短暂的静默之后,陆无惜开口:“你的条件。”
她眼前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所谓的道德对她的约束微乎其微,打破了她原有的生存空间,就要提供额外的利益条件,以驱策她行动,否则,卫梓怡便会失控。
却正因为危险,所以叫人着迷,让陆无惜情不自禁,很想知道卫梓怡的底线和潜力,究竟在哪里。
卫梓怡勾起嘴角,眼底凶光闪烁,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我要你。”
陆无惜瞳孔一缩,脸上笑意缓缓褪去,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横眉,眼神晦暗:“你现在只是阶下之囚。”
“那你就叫人来。”卫梓怡笑容愈发放肆,左手松开陆无惜的嘴唇,顺着女人优美的下颌线往下移动,抚过喉骨,“看看是你的人先到,还是我先得手。”
她俯下身,贴近陆无惜的耳朵,在她耳边小声说:“陆宗主可别忘了,你的计划需要我。”
陆无惜沉沉吐出一口气。
耳畔又响起卫梓怡魔鬼似的低语,浅浅的,却字字入心。
“是你诱惑我堕入深渊,陆无惜,你要对此负责。”
话音落下,视野晦暗,陆无惜清清冷冷的瞳孔中映照出卫梓怡的轮廓。
须臾过后,她扬起唇角,眼底惊诧和犹疑飞快收敛,一转眼便换上另一副面孔。
这是一场玉石俱焚的利益交换,究竟谁占上风,谁获得更好的优待,根本无从清算。
卫梓怡松开陆无惜的手,她有恃无恐,笃定陆无惜会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陆无惜两臂越过她的肩膀,环住她的脖颈,拽着她往下,令两具柔软的身体毫无空隙地紧紧相依。
卫梓怡笑起来,同陆无惜针锋相对许多时日,这还是她头一回笑得这般开怀,她的畅快无遮无拦。
她低头撞进陆无惜幽潭似的双眼,嘴角高高翘起,随后便循着本能,不知第几次吻上陆无惜的唇。
后者也自然而然地予以她热切的回应,这极大地鼓舞了她的欲望,也进一步蛊惑她沉坠。
双手不安分地四处游移,激烈撕扯彼此身上显得过于厚重的布帛。
明目张胆地轻薄,无所顾忌地啃咬,卫梓怡借机宣泄心中隐秘却躁动的情绪。
是因为愤怒,羞辱,还是旁的不可言喻的私心。
她欲不择手段,将之据为己有。
第四十章
一根腰带垂挂于床边,衣衫一件叠着一件,散落在地,稀稀落落,零零散散。
屋外开始飘雪,寒气试图侵入床帏,却被抵挡在一室春色之外。
卫梓怡将脸埋进陆无惜的颈窝,贪婪嗅闻女人脖颈间醇和素雅的香气。
她像蛰伏于寒冬中的野兽,破出囚笼,在陆无惜肩头嗫咬撕扯,尽情品尝,留下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距离无限缩短,靠近,触碰,纠缠,喘息,以彼此熨帖的体温灼烧另一扇心扉,相互求取短暂的慰藉。
似有一瞬间,内心隐秘躁动的情绪紧密相连,令人平生出无端的遐想与妄念,仿佛这样两相依偎着,就能跨越严寒,度过这个冬天。
令人情不自禁,越陷越深。
但错觉总要还归平静,须臾的沉沦也会被逐渐清醒的意识代替。
当卫梓怡重新睁眼,疯癫之色褪去,眸心残余的扭曲和疯狂于静默中缓缓消失,最终变得幽寂沉默,令人愈发难以琢磨。
卫梓怡撑起身,探手自一堆散落的衣裳里捞出一个精巧的物件儿。
那是一枚寸许高的青玉葫芦,红色锦绳缠绕她的手指,在指尖翻转跃动。
这东西,她果然见过。
并非郢州与陆无惜偶遇遭袭那次,而是更早之前。
她过目不忘的天赋早在年幼时分便显现出来,因而一直是父母引以为傲的不世之材。
上一次见到此物便觉眼熟,如今把于掌间细看,方知这一切绝非偶然。
在更稚嫩的年纪,她们便曾相遇。
她将玉葫芦悬垂于陆无惜眼前,葫芦底座轻轻扣印于陆无惜眉心,后者缓缓睁眼,眼角残留一抹未散的倦怠。
“你想叫我如何?”陆无惜听见卫梓怡问她。
语气平静,云淡风轻,是交易结束之后,将轮到她履行约定的态度。
好像方才那场极于欲的交缠只是一个疯癫的梦。
陆无惜亦语气寻常,只是嗓音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喑哑撩人的味道:“我要你回到内卫府。”
“把握权柄,成为指挥使,彻查当初卫将军身死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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