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帮中陈家明算做一位,可他早已金盆洗手退居果栏卖水果不问江湖中事。难不成是和记张永明?但如果何安娜没记错前年张永明被抓去老芝(注)还未期满,没可能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亦或字母帮大佬刘明辉?想起那位一口黄牙的咸湿佬,何安娜不禁额上浸出一丝细汗。
早就听闻字母帮大佬辉特殊虐女癖好,如果果真落在他手,何安娜宁愿即刻死去也好过被人生生折磨至死。
何安娜遍体生寒地站在那里,心中生出了几分悲壮,双脚似是灌了铅,不敢再多踏一步。
突然,一只手触摸到脸颊,还未等何安娜来得及躲闪,眼前的黑布已被人摘下,强烈的阳光刺眼袭来,何安娜眼前一花下意识闭起双眼等待刺痛度过。
待再次睁开双眼,何安娜抬起头,眼前朦朦胧胧似站着一位男人背对着她,那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脚上一双皮鞋亮的好似刚从商店拿出来,何安娜揉了揉眼睛,古龙水味钻入鼻中,令何安娜觉得说不出的熟悉。
男人自顾自的向前走,何安娜又被人在肩膀处推搡了一下,无名火突起,何安娜猛地扭头看向身后动作粗鲁的那位,眼神冷厉地仿似手中有把刀即刻可以将那人穿胸入腹。
高高壮壮的古惑仔被何安娜瞪得一愣,竟也忘记出声叫嚣,掳人对于古惑仔原本就是家常便饭,他似是未曾想到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竟丝毫不见慌乱,原本万种风情的一双杏眼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凌厉。
高壮男子讪讪垂下手,脑中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曾掳过的女人,每一位不是哭就是叫,更无眼前这位身材正样貌靓,不由对何安娜生出几分好感。
何安娜咬住唇深吸一口气吞下满腔怒意,她双手被麻绳绑住动弹不得,可脚腕实在疼的厉害,她索性弯下腰,将脚上的一双高跟鞋脱下扔在一边。
何安娜白白嫩嫩的一双脚染着艳红色的指甲油,一步一步缓缓踏在粗糙石子路上竟也有一丝别样风情。
何安娜走进一间仓库中,那位西装男人回过身来,待看清他长相面容,何安娜瞬间脑中似一道闪电炸过,口中下意识轻声呼出:“是你?”
男人白净脸上架着一只细边眼镜,微抿的薄唇,令何安娜瞬间回忆起那日在美孚新邨的雨中,那位出声安慰她,还赠给她一只伞的商务人士。
只是何安娜这一声轻呼,男人倒面露疑色,显然不认为自己曾见过何安娜,那日大雨之后,他早已将何安娜这位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抛到脑后。
男人望着何安娜见到自己似是极为震惊,挑了挑眉问:“你识得我?”
何安娜轻轻摇了摇头,他们怎么样也谈不上认识,只是她却也不想将面前的男人与绑架自己的人重叠起来
“你绑我来究竟要干什么?你是谁?”
男人笑了笑,似是有几分钦佩何安娜的勇气:“我是谁唔紧要,今日请你来的也不是我。”
何安娜听闻拧起眉头,反问:“不是你?那是谁?”
话音一落,何安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朗笑:“哈哈哈,当然是我喽。”
何安娜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刀疤发满面笑意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他脸上表情浮夸,连带着 面颊上的疤痕更加可怖。
何安娜突然轻声一笑,确定了来人是谁她反而安下几分心:“果然是你。”
望着向自己慢慢走过来的刀疤发,何安娜不禁看了一眼身侧的那位身穿西装的男人,他同刀疤发一同出现,刚才的古惑仔还唤他明哥,初次见面也是在美孚新邨……
那日雨中场景历历在目,何安娜不禁心中浮出一丝猜测,下意识问出口:“你是曾启明?”
何安娜一句话倒令男人侧目看向她,细窄眼镜后的一双眼带着意外与探究,似是要将何安娜看穿。
见他这幅反应,何安娜即刻知道自己猜对,未曾想还未等她主动接近这位曾家大仔,他倒自己送上门来。
曾启明突然笑了笑,嗓音亦如那日赠伞时低沉:“果然不愧是待在陈训礼身侧十年的女人。”
何安娜亦笑了,眼中波光流转尽显风情:“我把你这话当做夸奖。”
曾启明挑了挑眉,眼眸一深:“当然。”
说话间,刀疤发已走到何安娜身侧,笑的一脸淫邪:“哗,那日在酒吧灯光太暗,未识得你竟然是阿嫂来的,失敬失敬。”
何安娜抬起下巴,皱着眉不屑轻笑:“我也未想到不过是鸿兴一位小小堂口话事人就敢绑架青和帮阿嫂,刀疤发你果然够叻。”
此话一出,刀疤发又朗声笑起来:“多谢阿嫂夸奖喽,啧啧,你这么个靓女,点解要跟住陈训礼那老嘢,黎慕九又是个女人,能满足你吗?”
刀疤发一句话凝住何安娜唇边高傲的笑意,她同黎慕九的事什么时候竟被刀疤发知晓?一瞬间寒意袭来,何安娜拧眉厉声说:“刀疤发,你可知饭可以乱食,话不可乱讲!”
未想到刀疤发竟也不生气,满面笑意地坐在一旁沙发上拿起一根雪茄:“阿嫂,你都知我讲的什么啦,啧啧,大佬陈开宴,阿嫂却在洗手间与女仔偷食,哗,果然劲爆,不知大佬陈知道这件事,你还有没有阿嫂位子可以坐?”
望着刀疤发满面得意,何安娜脑中一懵,竟也忘了要怎么辩驳。
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日开宴时亦无鸿兴的人在场,刀疤发如今势力竟大到只手遮天了么?
“刀疤发,你红口白牙一张嘴说出来的话,你认为阿公会相信?”
何安娜用尽全力稳住心神,总归不能在刀疤发面前露出马脚。
刀疤发不在意笑笑,手中拿起一只银色打火机,“啪嗒—”一声,一簇火苗窜出,映衬住刀疤发满面阴邪笑意,何安娜望住那张面孔,心中一跳,止不住心惊。
“阿嫂不必着急,不知你有无赌过马,不如你猜一下,今日是黎慕九先到,还是大佬陈先来?”
何安娜脚腕一疼,腿一软身子便矮下去,身侧曾启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何安娜手臂,何安娜满眼绝望地望住镜片后的那双眼,心中只觉得大限已至。
如果黎慕九来了,更加坐实两人奸情,如果她不来,按陈训礼多疑性格何安娜亦是死路一条。
一盘棋此刻已经陷入死局,分明是炎热夏季,何安娜竟也冻到牙齿打颤。
何安娜脑中一片混乱,突然她望着曾启明,眸中闪过一丝希望,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仿似他是这世间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沉溺在水中唯一的那支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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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芝:监狱
老嘢:老头
第21章 交锋
何安娜脑中一片混乱,突然她望着曾启明,眸中闪过一丝希望,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仿似他是这世间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沉溺在水中唯一的那支浮木。
曾启明低头看着何安娜满目期盼眼神,面上的慌乱亦再也掩饰不住,不由神情一愣。
他突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自己果然不同其他出来混的古惑仔凶神恶煞,竟能引得初次见面的靓女都可以寄希望于自己大发善心拯救她于危难?
何安娜望着曾启明毫无动容似笑非笑的面容,心中升腾起来的希望一分一分沉了下去,刀疤发还端坐一旁沙发,她口中即便有千句话亦无法讲出口。
何安娜收回手,压下心中慌乱,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将社团阿嫂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忍着脚腕疼痛一步一步稳稳走到沙发前,仪态大方地坐了下去。
“说到赌,不如你同我赌一下,睇陈训礼是会相信我这位陪在他身旁已经十几年的阿嫂,还是相信你?”
说着,何安娜垂下眼,漫不经心一只手细细抚过膝上裙摆的褶皱,仿似此刻只是在同老友聊天,而非被仇家绑架。
“或者说……我在陈训礼身旁已经十年,就算他不相信我,不如你猜下他有无够胆杀我呢?”
未曾想何安娜轻轻飘飘一句话即刻令刀疤发变了脸色,谁都知,出来混,哪位敢说没做过几件落人把柄的事,尤其位子越坐越高,越怕跌的太惨,手段便也越残忍。
而最了解自己那些脏污事的人,不是自家老母,也非“忠肝义胆”的好兄弟,更非家中那位替自己生仔生女到身材走形的师奶,而是日日跟在自己身旁看似娇娇弱弱的契家婆。(注)
如果说何安娜果真已拿捏住陈训礼命脉,而陈训礼又因此投鼠忌器才对何安娜偷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今次这场戏就成了天大笑话,他刀疤发也许不仅搞不死何安娜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平白得罪了红港最大字头的大佬与现今风头最劲的话事人。
刀疤发今日也不过是被自己安插在黎慕九身边的线人提供的情报惹得脑子一热,再加上碳仔同KIKI在旁挑唆,曾启明亦未出声阻止,才冲动叫人绑了何安娜,如今被何安娜一句话想通其中关节,自然暗叹自己太过心急,早已动摇心生悔意。
何安娜见刀疤发满面惊疑,心知自己一句话已经产生作用,便努力再多添一把火。
她抬起头,紧紧盯住刀疤发,突然笑的又姣又媚,朱唇轻启,一句话说得好似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轻轻薄薄,弯弯绕绕,似有若无地攥紧对方的心。
“同女仔玩又搞不出仔,阿公能松口气,高兴还来不及,恨不能封包利是给阿九道声多谢,要你刀疤发来多管闲事?有些事摆上台面就是驳了阿公的面,今次可不止爆樽那么简单,刀疤发你好自为之。”
刀疤发心中被何安娜说的越来越乱,突然猛地站起身,慌乱地看向静静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曾启明。
一个眼神动作,立刻向何安娜解释了为何刀疤发会突然如此够胆,竟然敢下手绑架陈训礼的女人,原来全凭高人指导。
曾启明冷眼睇住这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心中不禁也对何安娜起了警惕心思。
原本不过以为绑来的只是个花瓶情妇,曾启明无谓会产生如何结果,亦懒得理会刀疤发会因此得罪哪位,只求能够令陈训礼痛苦,他就得偿所愿,却没想到这短短几分钟,何安娜不过几句话就避重就轻连消带打地引诱刀疤发乱了方寸。
薄薄眼镜后的一双眼神眸光一深,勾起唇角适时出声打破何安娜辛苦营造的谎言。
“我倒不知陈训礼会有如此轻易被一个女人牵制,而你竟也能活至今日?”
陈训礼纵横红港几十载,会是如此轻易就被女人牵制住的人么?能够威胁陈训礼的人,怕早就死在乱刃之下,师爷曾不就是前车之鉴?
何安娜眉头一皱,一双厉眼直直看向一身淡然气息的曾启明,曾启明唇角含着笑挑眉亦睇过去,两对眼神在空气中交锋,火花四溅。
半晌,何安娜笑了,眼中死死盯住曾启明,却好似在同刀疤发讲话,亦或自言自语,让人辨不清真假。
“如果你够胆,大可以试一试,只要结局你能受得住,我都无所谓。”
一句话令曾启明笑出声,棋逢对手怎肯轻易退让,他饶有兴趣轻声说:“彼此彼此”
突然,仓库外传来一阵骚动,何安娜心中一紧,即刻想站起身看清来人究竟是谁,刀疤发眉头一皱,大喊一声:“阿明,睇住她!”便带人快步走了出去。
何安娜心绪烦乱,如今她摸不透曾启明究竟是什么目的,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门外叫嚣声杂乱,她亦听不清来人究竟是陈训礼还是黎慕九。
她摸起面前桌上一盒烟,指尖微微颤抖着拿出一根含在口中,还未等她来得及找到打火机,曾启明已经慢慢走过来,一只细长的手中握着银色打火机,未等何安娜反应过来,曾启明手指轻动,一簇火苗已然跳动在何安娜眼前。
何安娜斜斜抬头看了一眼曾启明,而后歪着头将口中细长香烟凑近火苗,一刹那光影重叠,不知几时何安娜下意识食烟动作竟与黎慕九出奇相似。
不过一秒,烟雾升腾,何安娜身心都得到平静。
“我们见过的,曾生。”
何安娜口中吐出细细烟雾,语气平静地好似说话的并非是她。
曾启明眉头一皱,似是真的已经想不清究竟从哪里能见过这位艳名远播的青和阿嫂。
何安娜唇边苦涩一笑,回忆袭来,令她一双眼变得空洞又悲凉。
“阿星十岁生辰,我曾赠过他一只比他还高的熊仔玩偶,他好开心,说好似哥哥在身边。”
何安娜一句话瞬间令曾启明敛了笑意,一张脸冻的好似刚从雪柜中走出来,表情都已僵化。
“那时我还不知,原来阿星果然有一位哥哥,也并未想到,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你。”
曾启明眉头紧皱,他知道弟弟真的曾在十岁生辰时得到了一只玩偶,彼时他尚在加拿大读书,那日阿星生日,他还特地播过一通越洋电话,听筒那头,阿星好高兴地同自己讲,隔壁姐姐赠给他一只好大的熊仔,比他都还要高,晚上终于不必害怕自己一个人睡。
曾启明猝不及防地被拉扯进回忆深渊,气息顿时变得纷乱,何安娜终于在那张不动声色的面孔上瞧见了一丝慌乱。
何安娜突然产生一丝报复快感,唇角缓缓勾起,却笑的又苦又涩:“十年前,陈训礼为了排除异己不留后患一把火燃尽曾家三口,亦连累我父母丧生火海,曾启明,你恨陈训礼狠辣手段毁你全家,可我又何其无辜?”
何安娜一句话好似平地惊雷,令曾启明顿时清醒,双唇颤抖着说:“你是……”
可还未等曾启明来得及说完,突然门外“砰——”一声巨响,惊到何安娜猛地站起身来。
再来不及回忆往事,何安娜仰起头盯住曾启明一双眼,几句话言简意赅直达中心。
“曾启明,我都知你此番回港是为了陈训礼而来,我在他身边十年亦同你一个目的,他远非你想象中那样好对付,如今我们联手,只会胜算更大,如今你帮我度过这一关,我助你坐上刀疤发的位子,如何?”
何安娜话中似是有魔力,令曾启明瞬间恢复往昔稳重,他眸光一闪,沉沉说:“你是说……”
何安娜点点头,再无一丝迟疑:“刀疤发知道我同阿九太多秘密,他不能留!”
曾启明未想到何安娜一个女人会如此决绝果断,的确,趁这个机会在陈训礼知道之前杀了刀疤发实在是最合适恰当的机会。
让所有秘密消失在世界上,除了死人,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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