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意更深了:“大佬陈不放心你呀,特地叫人来关照你,怎么样,需不需我帮帮手,让你少受点苦?”
黎慕九低了低头,思虑半晌,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必,陈训礼既然对我有疑心,若不让他求仁得仁,怎么能让他彻底消除疑心。”
黎慕九这话说的满面严肃,倒令来人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收了眼底的笑,那人摇了摇头,踏出了这间监房。
未过多时,果然来了几位差佬,上来就将她缚住手脚,黎慕九心知肚明,吭都未吭一声,乖乖就范。
来人不必多言,手执马鞭,对着黎慕九就是一通打,打过一番才开口问:“讲!你是谁的线人!说了就饶过你,不然今日你走不出这间房!”
一句话问的黎慕九忍不住暗笑,差佬不问她有无杀人越货,反而问自己是谁的线人,果然可笑。
黎慕九咬着牙根忍住身上的疼痛,面上仍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你讲什么?我听不明,我大佬是陈训礼,为什么你要问我是谁的线人?”
见黎慕九不打算松口,差人手中的马鞭悉数落在黎慕九身上,未过多时,血渐渐洇透了衣衫,看着黎慕九好似只剩半口气躺在地上,差佬也犯了难,手中的鞭子再难落下,几个人面面相觑退出了监房赶忙向上级禀报。
监房阴冷潮湿,黎慕九闭着眼睛虚弱的躺在地上,她身上越来越冷,时间好似有一世纪这样漫长,她暗暗觉得今日也许就要死在这里,脑子中却莫名闪过何安娜的脸,她站在富丽堂皇的礼堂内,弯了一对眼睛朝她笑。
黎慕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缓缓走近她,她想知道来人是谁,睁了睁眼睛,却动不了分毫。
一双亮得发光的皮鞋停在黎慕九面前,黎慕九艰难的抬了抬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陈训礼。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上带着笑意:“九姑,你勿怪责我,我要交给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在此之前,我总要知道你是不是反骨仔。”
黎慕九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壁面对着陈训礼坐在地上,浑身的伤痛令她疼的龇牙咧嘴,她甚至能察觉到身上的血在一点一点流逝。
黎慕九抬起手摸了摸脸,满面疏离与冷漠:“阿公若不信我,何必要将事情交给我,帮内还有很多人,相信他们都会很乐意为阿公效劳。”
听了这话,陈训礼也不恼,兀自笑了笑:“九姑,你知不知那日大眼强要杀我,是受谁挑唆?”
一句话,令黎慕九瞬间清醒过来:“谁?”
陈训礼满面苦涩地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你阿嫂”
黎慕九顿时吃惊,未想到陈训礼竟然知道这件事,而何安娜竟然还可以活到现在?
陈训礼一对鹰眼紧紧盯住黎慕九所有反应,见她似有吃惊,这才放下心来:“安娜的父母是受我所累,所以她一心想让我死,如若她不胡闹,我原本可以养她一世。”
“养着她,就好似养着一只波斯猫,看着她靓靓地站在那儿,心里也舒畅,更何况,这只小猫替我剪掉不少心怀鬼胎的人。”
“哈哈,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其实,我都知道,每一次我都知道,现在她一次比一次厉害,如今竟然都说得动大眼强为她卖命,不愧是我养了十年的安娜。”
黎慕九皱了皱眉,她实在不能理解陈训礼的话语中那掩藏不住的自豪感是从何而来,难道有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要将他置于死地是一件非常令他自豪的事情?
黎慕九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淡薄,她没有体力再听陈训礼,一句一句话当年:“大佬,你要我做什么?杀掉阿嫂?”
“不,暂时不,我只需要你替我紧紧盯住她,做她下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告诉我她的计划,帮内如今需要整顿,不能再让她坏事。”
黎慕九拧着眉,低了低头:“是,我会随时向阿公禀报。”
接下来,黎慕九便刻意的接近何安娜,可越接近一分,就忍不住被她多吸引一分,遇到了何安娜,黎慕九就好似饮醉了酒,头晕晕的,理智全无,她恨不能明日便全港沉没,今日便可堂堂正正拥有她。
可黎慕九不能,她没有办法,对岸那边传来消息,希望她能够当上下一届社团坐馆,她甚至再一次接到了黎慕良的电话,听简那头黎慕良的声音虚弱又无助,彻底击碎黎慕九所有的温柔幻想。
她绞尽脑汁在何安娜与陈训礼之间充当着双面间谍,黎慕九十分明白,如果陈训礼不死,她永远没可能当上坐馆。
所以,她一边向陈训礼汇报何安娜的所有动向,一边又要想办法帮何安娜一把,只有何安娜成功了,黎慕九才能向自己的目的更近一步。
黎慕九调查到刀疤发的子女被他安置在对岸,于是便萌生了用刀疤发子女来威胁他暗杀陈训礼的想法。
利用社团内部人员太过危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刀疤发就是最好武器,他同何安娜有仇,对陈训礼更是仇上加仇,自己再在中间隐秘的推波助澜,这件事未必行不通。
原本一切都按着黎慕九的想法慢慢前进,谁知,刀疤发竟然绑架了何安娜,在仓库中,黎慕九不得已将自己苦心经营的棋子提前掀了出来,以保证何安娜的安全。
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没了牵制,黎慕九只能靠何安娜去牵制曾启明,她心里明白曾启明都对何安娜存了什么心思,可她没有办法,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失去了刀疤发这步棋,所有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她提前派人绑架了菲佣索菲亚的儿子,确保必要时作为最有利的人证。
事到如今,摆在了黎慕九面前两条路,第一条路,是同意何安娜的与曾启明的部署,趁着鸿兴大佬过寿杀了陈训礼,可走了这条路,黎慕九距离坐馆的位置依然很远,他要与肥佬东斗不知多少年才能当上坐馆,中间充满了太多未知,而她等不了这么久,她需要快速的坐到坐馆的位置,保证黎慕良的安全。
迫不得已,黎慕九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她联系了那位帮助过她的差佬,在行动的前一天神不知鬼不觉被抓坐监,场面不大不小地被手下人看到,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洗脱白己的嫌疑,而后清晨偷偷从警署出来,赶往陈宅,亲手杀掉陈训礼,之后故意将消息走漏给曾启明,令曾启明急不可耐地闯入陈宅劫走何安娜,再由黎慕九派人抓住曾启明,等第二日,便由索菲亚宣告天下,是何安娜同曾启明勾结,杀了陈训礼。
黎募九手中握着曾启明,又将一班鬼妹送给肥佬东做人情,有几位老叔父讲好话,自己又替自家大佬报了仇,黎慕九手中握着无数赚钱的生意,争得坐馆并非难事。
待她成功当上坐馆,还会保护不了一位被她刻意忽略的何安娜吗?
黎慕九的计划一环扣一环,虽然危险,胜算却大,如果成功,她大可不必耗费数十年光阴同一班老叔父斗争上位,她大可用最短时间扎职,重新书写红港传奇。
彼时的黎慕九自负又自信,她笃定她可以掌握住一切,她笃定可以护何安娜全身而退。
她算无遗策,却独独没有料到何安娜对她的感情,她未想到何安娜竟然不肯走,宁愿舍弃自己也要保全她。
当黎慕九说完那句“阿嫂杀了阿公”转过身来,黑暗中,她望见了何安娜的那一对眼。
“咯噔”一声,黎慕九好似听到了心中有根弦被瞬间崩断,她望着那对眼,从最初的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绝望。何安娜眼眶中莹莹的泪珠转了又转,写的满满都是对黎慕九痛彻心扉的失望。
那一瞬间,黎慕九心底里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从这一刻开始,她也许就会永远的失去了何安娜。
冷风使黎募九理智重回,她稳住情绪交代完阿笠,她想要拉住何安娜的手,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
她要同她细细密密地将所有细节解释清楚,连同她的“秘密”,她的身份,她的无奈与苦痛,她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剖析在何安娜面前,要将所有能杀死她的“刀”递在何安娜手中,由得她杀伐决断,此后黎慕九的生死,由何安娜话事。
可惜,到底所有事都未能按着黎慕九心中所有的设想进行,何安娜好似一尾滑不留手的鱼,黎慕九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看何安娜从自己指尖滑过,沉入无边大海。
先下是最关键时刻,手底下的人按部就班地在执行任务,黎慕九亦没办法锣鼓喧天的大肆找人,黎慕九未成想,这一别,就是两年。
因着曾启明并未踏入陈宅,也没能将他当场捉住,何安娜又杳无音讯,黎慕九明白何安娜一定是被曾启明藏了起来,黎慕九投鼠忌器,不能将曾启明杀了,她怕曾启明死了,她永远也找不到何安娜的下落,黎慕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逼曾启明交人。
她将曾启明名下的卡拉OK砸了一遍又一遍,将整座红港翻了个底朝天,可仍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社团叔父们见她这样尽心尽力替陈训礼报仇,倒反过来赞了一句有情有义。
可日子越长,黎慕九心中越发恐慌,她怕她终其一生,都再也没法见到她。
两年间,无数个难以安睡的夜晚,愤恨的那一对眼在黎慕九的眼前晃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思念似是长了草,漫山遍野的长在心头,一把火烧了起来,燃的浑身都疼。
黎慕九暗暗明白,何安娜也许早已不在红港,她心里的火渐渐熄灭,她想,大概一生也只能这样活。
两年后,山高皇帝远偏僻破旧的一间屋,当黎慕九再次见到她,她看到屋外明晃晃挂着红珊瑚夜总会的灯牌,听到有人粗着嗓子大声同她喊“做ji”,再看到她剪短的头发,满腔的思念又再一次燃起,思念愤怒委屈燃尽了黎慕九的四肢百骸,只不过因为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可以令何安娜东躲西藏地躲了她两年。
整整两年,每一夜黎慕九都在思念和后悔的苦痛里沉沦,未曾想,她苦苦寻找的人竟然会这样作践自己。
等黎慕九明白了一切,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伤害了她,上帝也无法宽恕。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黎慕九希冀的线路慢慢偏航,她未能安稳坐上坐馆的位置,两年来,她只是代理坐馆,她曾以为她能保护的了何安娜,如今看来,离开自己才是何安娜最好的选择。
两年前因陈训礼的压制,肥佬东只能韬光养晦,如今陈训礼一死,肥佬东的势力瞬间拔地而起,两年前支持黎慕九也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如今肥佬东仗着自己是社团老叔父的资历,正大光明地同黎慕九分庭抗礼。
所有的事情,令黎慕九颓败的认输,她保护不了何安娜,曾启明带她走是对的,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她都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她除了将何安娜拱手让给曾启明,她别无选择。
风头已过,曾启明替何安娜安排在一间学校教书,黎慕九就这样看着她满面恬淡地生活,在她楼下一夜又一夜地食烟。
黎慕九心中觉得,也许没有了她,何安娜才会过得更好,这才是她原本应该过的生活,没有惊恐,没有算计,日子简简单单,不再担心杀戮和血腥会在清晨上演。
黎慕九将何安娜推得远远的,她知道,自己与肥佬东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对决,她不愿何安娜再牵扯进这样的事来,这一次,由黎慕九自己来解决。
黎慕九未想到,肥佬东会来的这样快,而且一出手就要致黎慕九于死地。
97已经到来,黎慕九动了砵兰街最根本利益,许多人还未反应讨来,世界已经大变样,黎慕九顶着压力积极改革,自然并非只有肥佬东一家想置她于死地。
一夜之间,阿笠被惨遭灭门,黎慕九也身负重伤,黎慕九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何安娜救了她。
黎慕九想,大概上辈子她是拯救了全人类,这辈子才有幸遇到了何安娜。
她们在澳门度过了此生从未有过的两个月,这两个月内,黎慕九接到了一通电话,告知了她黎慕良的死讯。
黎慕九费尽心机,未想到还是没能保住黎慕良的性命。
两个月后,黎慕九返回了红港,她还需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
有仇不报,怎能是她黎慕九的性格。
一年时间,黎慕九悉心部署,联合所有势力,将肥佬东亲手送进了差馆,也如愿在砵兰街建起商业大楼,将青和帮坐馆的位置转交给了同是线人的阿威,古惑仔黎慕九退居幕后做起了生意人,再也不过问帮中的事。
97后,无数古惑仔纷纷下海经商,往日提刀开片的街头小混混也都西装革履正经八百的同你谈投资报酬率,而黎慕九,经过了一番人生的起起伏伏,终于可以与远在温哥华的何安娜,开启新的生活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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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体解释一下黎慕九的行为动机,时隔已久的突然更新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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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番外2
推开家门,黎慕九有几分意外。
不似往日般暖暖灯光温馨场景,一座独栋别墅漆黑一片,宽敞的客厅一盏灯都未开,现在这个时间安娜同Eve理应在家才对,慌乱感陡然升起,令黎慕九下意识心脏漏跳几拍。
她好不容易拼死拼活才换来如今安稳生活,再经不起任何风浪。
心瞬间被高高揪起,黎慕九赶忙快步走过玄关,跑向楼梯处,正要上楼查看时,被一旁餐桌上小小的一盏亮光吸引了注意,偏过头看去,才看到端坐在餐桌旁静静食烟饮茶的何安娜。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黎慕九伸出右手扯了扯颈间的衬衫领口,随手解开两粒纽扣,细细的脖颈同锁骨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黎慕九看着在光影中一身素色连衣裙的何安娜蹙着眉头食烟,红红的唇隐在黑暗中,时隔几多年,仍是心动。
“老婆,今晚咁好兴致在这里饮茶,Eve瞓觉咗?”
何安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并未搭腔,兀自替她倒了一杯茶,而后将半根牙签扔在了茶杯中。
黎慕九一见到何安娜就知道今日气氛不对,大脑迅速飞转,时间追溯近一年有无重大过错令安娜有过不开心。
半年前忘记同安娜眉来眼去十周年纪念日,三月前教唆Eve与坏同学开片,两月前不慎带着满身刺青的小弟去学校开家长会,令学校老师特地打电话来关切Eve有无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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