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的走到高涎营帐的。
高涎一看到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京城有变。
登时他自己也脸色苍白了一瞬,急忙问:“怎么了?不是收到了温大人的信了么,什么这幅表情?”
杨剑心机械的把信给了高涎,走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高涎看过后,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最后他扯了一抹笑对杨剑心说:“别担心,皇上和温大人是儿时好友,是不可能真的对温大人做什么的。”
杨剑心抬头看着高涎,纠结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先走了。”杨剑心失魂落魄的走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救温慕。
难道真的要把高涎带回京城去?
为了自己而去牺牲高涎?
杨剑心内心纠结着,一边是他心爱的人,一边是他的好兄弟。
他该怎么选?
他其实有选择了,只要是能救出温慕,他谁都可以失去。
然而道德在狠狠的谴责他,他愧疚高涎,迫使他现在做不出这个可怕的决定。
高涎有他自己的选择,自己不该出卖他。
整整一宿,杨剑心没有合过眼,眼底的青色显得他有些颓废。
高涎不放心他一个人,大清早就来到他营帐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直到杨剑心开门,两人四目相对,杨剑心羞愧的不敢去看高涎。
他竟然想了一晚上要把高涎绑回京城,和皇上叫唤温慕。
他为自己这种肮脏的思想而看不起自己。
可他忍受不住温慕在京城那种虎狼之地。
皇上在信中是怎么写的?
说温慕现在被囚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的饿死、渴死。只要他能帮皇上把高涎带回来,皇上就会放了温慕。
温慕应该是真的出事了,这个月已经十多天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那信封里还有他送给温慕荷包。
温慕不会随便把自己送给他的东西送给别人,温慕是真的出事了,身不由己了。
想到温慕现在在京城受罪,他就觉得自己出不上来气,卡在咽喉里怎么也上不去。
他快要窒息了。
高涎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你——你先别太担心,其实皇上他也没有多坏的,他......”
“你在帮他说话?”杨剑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怒气,“被伤害的是我的慕之!他没伤害你,你都要逃离他的手心,他可是在伤害我放在心上的慕之!”
杨剑心一拳打在了门上,哐当一声响倒在了地上。
高涎怔怔的看着他,杨剑心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搓了一把脸道:“对不起高涎,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说罢越过他去了主帐。
这件事情程立桥已经知道了,正烦躁的在想办法。
温慕走之前跟他说过,没有温慕和九殿下的人来,一切关于他在京城的事情都是假的。
这应该是京城的圈套,目的就是骗杨剑心和高涎回去。
那么他就偏偏不能让杨剑心和高涎回去。
想通的程立桥瞬间心情好了起来,还没好一眨眼的时间,杨剑心带着一张丧偶脸来了。
杨剑心还未开口,程立桥立马摆正脸批评道:“老子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脑子装浆糊了还是装水了?就凭一份书信就断定温慕有危险?你是不是饭吃的脑子都吃没了!”
“不是的。”杨剑心急忙从怀里取出自己送温慕的荷包,“这是我送给他的七夕礼物,他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的!他肯定是有危险!”
“你是傻了么,难道就不能是别人偷了他的荷包,然后再写信骗你回去?”程立桥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杨剑心一顿,有可能,京城事情那么多,被偷也是常事,而且恨他的人那么多,如果自己真的回了京,说不定还真是给他添麻烦。
但既然他没有事,为什么不给他写信?难道是温慕给他写的信也被别人半路劫走了?
有这个可能,可他还是不放心,他必须亲眼看见温慕没有危险才能放心。
让小二会京城去看看。
杨剑心定下心,有了主意,急急忙忙离开了主帐。
原本不耐烦的程立桥立马严肃起来,秘密叫来了大孙二孙:“暗地保护杨剑心和高涎,寸步不离,绝对不能让他们二人离开剑门关!”
大孙二孙虽然想问是不是他们两个人做了什么事情,但看到严肃的将军,只能闭嘴了。
他们想不明白将军为什么最近忽然要监视杨剑心和高涎。
其实他们想跟将军说,杨剑心和高涎是不可能背叛他们的。
但他们又不敢多说,只能两方面都留意着。
这几天程立桥允许他不用去巡城,杨剑心派小二回了京,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昨夜一夜未睡,现在躺在床上,睡意渐渐袭来。
梦里光怪陆离,大多都是他看不太懂的画面,一会儿是温慕,一会儿是皇上,一会儿又是高涎。
他梦见高涎上吊了,就在他们第一次进宫面圣的金銮殿上。
他的两只眼球凸了出来,舌头断了,耷拉在外面,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不害怕死人,但是他会伤心,看到高涎死他会很伤心。
杨剑心还未从伤心中出来,就见原本上了吊的高涎,忽然恨意满满的看向他道:“是你!是你把我带回这里的,是你害死了我!我不想回来,你为什么非要我回来!”
“嗯!”杨剑心从梦中醒来,额头上布满汗水,天黑了,能看到外面的火堆了。
杨剑心坐起来,双手扶着额头,如果他真的把高涎带回去,高涎一定不会开心的,他会选择死在里面来解脱自己。
再一次他压下了要把高涎带回京城的冲动,等等,就等半月,如果等不来小二,他就亲自回去找。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皇上说温慕会饿死,会渴死。
温慕能坚持自己回去救他吗?
杨剑心不敢想,如果信里写的都是真的,当自己回去温慕因为自己饿死渴死了,他要怎么办?
会疯掉,他会去陪着他,不让他自己在下面害怕。
第69章
未等杨剑心想完,忽然战鼓敲响。
战鼓只有发生紧急战况时才会被敲响,这预示着大敌临前,随时有发起攻城的情况。
杨剑心瞬间没有心思想别的了,匆匆忙忙只穿了鞋子就跑了出去。
天黑漆漆的,外面的战鼓响的激烈。
程立桥听到战鼓也出来了,他与杨剑心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去了城楼。
士兵们已经做好了防御,高涎瞧见杨剑心和程立桥来了道,“将军,阿多善带军攻城。”
程立桥向城外看去,人头攒攒,竟是苍彝大军压境。
毫无征兆的。
所幸他前些日子优化了陷阱与布防,才幸免于一举被攻破,程立桥的脸色有些不好。
在黑漆漆的夜里,阿多善鹰眼般的眼眸,不善的盯着程立桥。仿佛要将他五马分尸,恨不得剥皮饮血。
阿多棋也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他上来时,便看到苍彝大军压境,燃着的火把在深夜里恍若星星一般闪烁着。
苍彝大军不敢冒然前进,驻守在城外二里,只有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军在城外叫阵。
骑军领头人阿多棋认识,是苍彝的大将军耶律卓。
耶律卓在城下大喊:“魏贼!快些还我苍彝小王子,否则今日便踏破你剑门关!”
阿多棋脸色一白,真怕这急性子的耶律卓开战,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和程立桥的婚事不就黄了么!
他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急忙解释道:“耶律将军,你误会了,他没有抓我,我是我自己来找他的。你快先让我王兄撤兵!”
耶律卓看到阿多棋完好无损,放下心来:“小王子不必害怕,我们这就救你出来!若是这魏贼不放你,我们便踏破他这剑门关!”
杨剑心微微拧着眉,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苍彝好似对攻破剑门关抱得很大的自信。
按理说去年被打败之后他们应该对大魏有些顾忌才对,不应该是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
阿多棋这一次是真的急了,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带着泪水,眼角泛着红。急的恨不得从城墙上跳下去,告诉耶律卓程立桥没有强迫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愿的。
先前他就给王兄写了一封信,将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显然他王兄没有相信,不然也不会再次出兵。
现在这种局面,只能阿多棋回去了。
阿多棋与程立桥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程立桥只重重的抱了一下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道:“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会接你回来。”
“嗯。”阿多棋点头,鼻音很重,应该是哭了,但他撇过头没让程立桥看。
他低着头,几滴泪水落在了地上,展开几朵小花。
他快步下了城楼忍住没有回头去看,他怕自己看一眼,就不舍得离开。
而程立桥却目送阿多棋下城楼,骑了马头也不回的和耶律卓走了。
仿佛在这一瞬间,他体会到了杨剑心送别温慕的心情。
不舍与隐忍。
隐忍着不去追,只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抹离去的身影。
他知道阿多棋不敢回头看他,知道他与自己一样万分不舍,只要再看对方一眼,便没有勇气走了。
分别永远都是在折磨人。
苍彝退兵了,程立桥连夜议事,再一次加强布防。边关告急,他写了一封加急文书,递交京城。
翌日,天未亮苍彝又来叫阵。
程立桥才猛然回过神,阿多棋不过是个幌子,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打仗。
之前阿多棋还在他手里时,苍彝或许还有些顾虑。现在阿多棋回去了,苍彝没了顾虑,自然不会像先前那样只是单纯的骚扰。
程立桥关紧城门,坚决不开战。苍彝不敢冒然前进,只能等对方应战。
一连几天苍彝都锲而不舍的来叫阵,终于在半月后,京城回信了,来的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监军,太子李涵身边的一个太监叫苏派。
杨剑心看着一辆马车慢慢悠悠的驶进城里,停在议事厅前,从上面儿下来个太监。
这太监描眉画眼,一说话就翘起了兰花指,身上的脂粉味儿大老远就闻见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太监。
这一点与温慕相差十万八千里。
杨剑心进去,苏派坐在正堂上,慵懒的倚着椅子。
见他进去,翘起的兰花指道:“这议事厅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瞧不见咱家来了么。”
他指着杨剑心道,“你去将程立桥给咱家叫来。”
杨剑心微微皱眉,对苏派这番作为有些反感,心想,同是阉人,为何两人便这般大相庭径呢。
杨剑心考虑到他是从京城来的不好得罪,别转身去找程立桥去了。
程立桥正在巡视,杨剑心将京城来人的事说与程立桥。
程立桥听后微微蹙眉道:“此人不好招惹,你吩咐下去,好生招待,非必要之下不要与之发生冲突。”
“好……”杨剑心犹豫些许,程立桥看出他想什么了,拍拍肩膀道,“我会帮你问一下京城的,小二去了还没回来吗?”
杨剑心失落的摇头:“还未,京城很可能出事了,将军,我想回去。”
“现在你还不能回去。”程立桥道,“苏派是太子的人,难道你要擅自离职落太子把柄么?你是温慕的人,最好不要给他惹事。”
“再者,温慕在朝廷根枝粗大,不是太子能动摇的了的,你但凡动动脑子也该想到了,皇上若是能动得了温慕,早些年早就除之而后快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杨剑心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想不到那么多,因为在他的心里全都是温慕被抓,会有危险。
剑门关现在乱糟糟的,有些百姓一到打仗的时候,就会害怕城破,殃及到自己,便会先举家搬迁,外出避避风头。
因此此刻的剑门关有些荒凉。
高涎每日都守在城楼上和苍彝对骂,谁骂输了谁受气。
高涎嘴巴一刻也不停歇,能一人敌两人,气得耶律卓只能用弹弓弹高涎,可惜距离有些远,弹弓弹不过去。
第70章
程立桥踏进议事厅,苏派睁眼瞧了一眼,阴阳怪气道:“程大将军可让咱家好等。”
“让公公久等了。”转头对杨剑心道,“还不快给公公上茶。”
杨剑心领命下去了,苏派嘴角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容目送杨剑心背影离开。
“杨将军在这里过得好不痛快。”苏派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程立桥立马警觉起来。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浅笑着:“在边陲之地能痛快到哪儿去?整日与这黄沙为伍的,也没什么可痛快的。”
苏派敛了笑意:“今夜让杨将军来咱家营帐,咱家有些事情交代他。”
“公公若是有事不妨现在交代与他,近日不太平,夜里杨将军去值夜,怕是应不了公公的吩咐。”程立桥委婉的替杨剑心拒绝了苏派的邀请。
这公公他以前入朝时见过几面,不是太了解,单看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便觉得像个佞臣。
他不愿与这种人多有纠缠,也不愿杨剑心与这种人多有纠缠,反正被这种人叫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不如帮杨剑心拒绝掉。
苏派顿时瞪向他,拍案而起:“大胆!这是你该和咱家说话的语气!咱家可是太子亲封的监军,咱家说什么你只有应的份儿,否则咱家治你个不服从军令的罪!”
程立桥嗤笑了一声:“现在这真是山中无老虎了。”
下一句程立桥没有明说,只是不屑的瞧了苏派一眼道,“本将军公务缠身,便不陪公公了,公公请便。”
47/51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