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了。”南修竹道。
南希竹温和一笑,说道:“天色还早,带你去皇祖母那里坐坐吧。”
南修竹倏的坐直了身子,道:“真的?”
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南修竹跟着南希竹走向太皇太后的院子。
刚迈进大门,便见到一容貌与南修竹八分相似的女子正在院中插花。
她长发披散,身上一件饰品也无。墨色的长发间,若隐若现几缕赤红色长发。
那圆桌上摆满了姹紫嫣红的各色鲜花,女子正手一手拿花一手执剪在修剪花的根茎。
她虽然坐在圆桌边,但身下却不是普通的石凳或者椅子,而是有两个大轮两个小轮的木质轮椅。
她身后站着一名年轻女子,身着淡青色宫装,看穿着打扮并不是宫中侍女,更像是高门贵女。
青衫女子正笑着帮轮椅上的女子出主意,讨论怎样修剪扦插才更好看。
她说完话,便抬起了头,而后才注意到悄无声息出现在大门口的南修竹与南希竹。
女子有些意外,赶忙上前对着南希竹施了一礼:“皇上。”
而后目光才落在他身后的南修竹身上,有些结巴的说道:“敬...敬王。”
南希竹对女子摆了摆手,偏头对南修竹说道:“这位便是颜将军之女颜如玉,她经常进宫陪伴皇祖母。”
颜如玉不可思议的看着南修竹,而后转头对轮椅上的女子道:“雪竹,快看谁来了!”
南雪竹除了口齿还算清楚外,耳力目力皆弱于常人。她眯着眼细细向门口瞧了瞧,先是分辨出南希竹那一身明晃晃的龙袍。
“皇兄?”她不确定的说道。
颜如玉快走了几步,将南雪竹推到门口,道:“是皇上,还有呢,敬王!”
听到敬王这个称呼,南雪竹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勉力将南希竹身侧的人看清。
而后她湿了眼眶,嘴唇翕动,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哥哥...”
天涯有穷时,相思无尽处。
南雪竹每次思念哥哥,便会插一只花。直到满室的鲜花凋零枯萎,那便再插一些。
小时候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赞词,哥哥对于她来说,便是花一样,美且温柔。不,哥哥比花还美。
简单与太皇太后聊了几句,南希竹贴心的为兄妹二人创造了久违的独处时光。南修竹推着妹妹回了她的房间,那里还有一大半已然成了枯枝的花。
他坐在妹妹身旁,伸手轻柔的捋顺她的长发。
过的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想念哥哥了吗?南修竹本应该问一问这些。
可他忽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一个被人监视着的姑娘,靠着毒药续命,就算是锦衣玉食又怎么能算过得好呢。
但是又能说什么呢,这间屋子四处都是眼睛和耳朵,时刻注视着兄妹二人的一言一行。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南修竹说道。
南雪竹哭着点头,她伸手抱住南修竹,缩在他怀中小声抽泣。抽泣么,小孩子受了委屈才会抽泣。
良久,南雪竹才止了哭声,她红肿着双眼,细细盯着南修竹瞧。而后忽的笑了。
她说道:“哥哥,你好像有点胖了,看来在东麟过的不错。”
“是么?”南修竹摸摸脸,“胖了么?”
南雪竹点头,道:“脸稍微圆了一点,但是不影响哥哥的美貌。”
南修竹宠溺的刮了下妹妹的鼻头,而后冲着门口说道:“阿如。”
阿如是南修竹的贴身侍女,也是唯一的侍女。
阿如轻推门走了进来,对着南修竹施了一礼,而后南修竹说道:“拿些点心来。”
阿如很快带着点心和饮品回了房间。南修竹拿起一块糕点塞到妹妹嘴里,说道:“我胖没胖不知道,但你可是瘦了不少,多吃点。”
南雪竹一口将糕点吃进嘴里,而后也拿起一块塞进哥哥口中。南修竹笑着咬了一口,刚吃进去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掩着嘴巴干呕了一阵,而后生了大病似的脸色变得惨白。
“哥哥!”南雪竹惊呼出声。
不多时,阿如叫便来了颜如玉。颜如玉自小钻研医理,精通医术,宫内的女眷都愿意请她来帮助调理身体。
南修竹斜倚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这种不适感几天前便有了,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但他一点也不愿相信。
颜如玉半跪在南修竹身边,探出两指为他把脉。而后她脸色突变,那遭雷劈的表情让南修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颜如玉定了定心神,说道:“没有大碍,舟车劳顿又没能及时休整,导致脾胃不适。不如,不如我明日去王府为王爷施针调理如何?”
“如玉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贴心了?”人未到,声先至。南希竹一听说南修竹身体不适,便很快赶了过来。
颜如玉不羞不臊的说道:“左右赐婚圣旨已下,也就差个排面过场,臣女关心一下未来夫君的身子不行么?”
南希竹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了,他点点头:“行行行,你住在那都行。”
知道南修竹只是脾胃不适,南希竹稍坐一会便走了。
颜如玉随手倒了杯酸梅汤给南修竹,说道:“先喝点这个,压一压。”
第三十五章 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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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如走到颜如玉身边,拿起酸梅汤瞧了瞧,而后皱了皱眉。她看着颜如玉,欲言又止。
颜如玉微不可查的对阿如摇了摇头,而后对南修竹道:“王爷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便去府上为王爷施针调理。”
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响了敬王府的大门。仆人睡眼惺忪的打开大门,刚想破口大骂,却见是颜如玉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口,绣眉冷冽,气势逼人。
仆人赶忙点头哈腰将颜如玉迎了进去,这位可是未来的敬王妃,得罪不起。
颜如玉不由分说的让仆人带她去了南修竹的卧房,仆人惊呼着王爷还睡着,但颜如玉已经推门进去了,还反手落了锁。
洒扫的老仆一边扫地一边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这不是还没成亲么,一大早就钻人家卧房,唉...”
南修竹美梦正酣时便被颜如玉推醒了,颜如玉指了指门外,示意有没有人偷听。南修竹摇摇头,没有。
他早就将王府的家将仆人大换血,留下的虽然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但好在不会对他不利。
颜如玉勾了勾手指,南修竹便从善如流的伸出了手臂。
颜如玉定了定神,重新为他把脉。而后是一声叹息。
“如何?”南修竹问。
“喜脉,有四个多月了。”颜如玉眉心拧成了川字型。
“要死了。”南修竹生无可恋的将头埋进被子里。
“我才是要死了。”颜如玉生气的在南修竹的枕头上捶了一下。
见南修竹缩在被子里装死,颜如玉抬手掀开被子,让他看着自己。
颜如玉瞪着他,说道:“南修竹,你可太本事了,断袖啊。冥黎如果知道了,怕是气都能气活过来。你是疯了么?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状况么?”
南修竹胡乱揉了把脸,正色道:“我可不是断袖,只是恰好喜欢的人是男子罢了。再说...”
再说那天夜里他计划的好好的,明明在上面的该是自己才对。
“唉,算了,说什么都晚了。”南修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说说怎么办吧,能不能把这玩意拿掉?”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颜如玉叹了口气,道:“九毒逆阳丹传了几代,到了你这是第一次用上,谷中巫医也只是口口相传这药的用法和性状。
我了解的,大概是你这身子,壳子还是男子,但内里有一部分已与女子无异。
初代如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后代子女中能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好好成亲生女不好么?你就折腾吧,真真随了你娘,叛逆。”
“只是一点...”颜如玉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男子受孕不易,若是不生下来,别无他法。你想拿掉他,只能一尸两命。”
“怎么会?”南修竹不解,“什么叫一尸两命?我不是不会死么?”
“什么叫不会死?遇到巳家人不还是得逃跑么,你只是没那么容易死。况且你现在是自己作死,找死。
拿了这孩子,十有八九会成了那水晶棺中的活死人,与死了有何区别?”
南修竹哑然,他默然垂了眸,对于自己即将生孩子这件事实在无法接受。
“对了。”颜如玉又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阵沉默。
“就知道你不会说。算了,不问了。算算时间,应是个东麟人。
你放心,你的身子我会照料好,只不过要受些小罪。再有两个月,肚子该起来了,遮也遮不住。
我会用些药,让孩子小一点。不过你放心,这药对孩子的身体没影响,他会健健康康的出生。”
听完了颜如玉的唠叨,南修竹缓了缓神,说道:“你快点嫁过来吧,我心里实在没底。”
一个月后,红烛暖帐中,南修竹一身大红喜服,手持玉如意掀开了颜如玉的红盖头。
“夫人安。”南修竹打趣道。
颜如玉看了看红绸桌布上的合卺酒,说道:“这个就算了吧。”
南修竹长袖一挥,将两杯酒全都洒到了地上,而后拖着疲累的身子仰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淡淡说道:“冥玉。”
冥玉,颜如玉身为冥巫谷的一员,这是南修竹的母亲赐的名字。只是冥黎死后,她又与南修竹重新签订了血契,现在是南修竹的属下。
她既是南修竹的属下又如南修竹的姐姐,南修竹叫他如玉时,她便可以不顾尊卑的教训他。若是唤她冥玉,那便是属下,要称南修竹一声主子。
“主子。”颜如玉撩起喜服单膝跪地。
南修竹坐起身,道:“近来坊间流传着一首奇怪的童谣,你知道么?”
颜如玉道:“有所耳闻。”
佛修升,鬼修怒;
惊雷起,银河渡;
异世魂,两不睦;
恨九代,生死录;
长生不老两心合,红尘旧梦一朝故。
“有人知道冥巫圣女已经传至第九代,还编成童谣散布出去,不知是何居心。”颜如玉道。
“着人去查,你有办法联络冥若对么?”南修竹道。
颜如玉点头:“他们正在转移水晶棺,但目标太大,进度缓慢。不过请主子放心,一切井然有序,丝毫没有纰漏。”
东麟皇城,宁王府。
洛宁看着桌上的一张纸,口中念着:“恨九代,生死录...第九代啊,冥黎是第八代,看来她真的有个女儿,而且已经做了圣女。只是不知道这童谣究竟是什么人散布的,是否可信。”
乔十六道:“已经着八方楼去查了。”
洛宁点头,抬眸看着乔十六,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没什么。”乔十六道。
洛宁将宣纸折了两折,起身放在墙边的暗格中,而后回头拍了拍乔十六的肩膀,说道:“你在找夜?”
乔十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是想找来着,但不知该去哪里找。”
“若梦坊去找过么?”洛宁问。
“去过。不过,若梦坊已经关门了,我没进去。”乔十六道。
“怎么,还没到踏春的时节,如梦又带姑娘们出游了?”洛宁不解。
乔十六摇头:“不是,人去楼空,门窗紧闭。我还见到牙侩带人去看房,说是如梦已经将若梦坊卖了。”
“主子?主子?”
第三十六章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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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宁忽然沉默了,这皇城里与南修竹有关的人和物,一点点都没了。就像他的人一样,说好了会给他写信,却始终杳无音信。
他等不及便主动给南修竹去了两封信,想着问候一声,却是没有回音,仿佛石沉大海。
洛宁站起身,伸手披上外袍,准备去若梦坊看看。这时,家仆小跑着进了院子说道:“王爷,宫中有圣旨传来。”
洛宁穿戴整齐去了前院,而后不一会便拿着明黄圣旨回了内院。
他将圣旨交给乔十六收好,而后说道:“五日后启程去源城,交接南曌的五座城池。”
东麟边境源城与南曌边境善城相邻,之前南希竹向东麟国承诺过的是割让柏城、善城、庄城、宝城、沧城五城。
但因为南希竹截留了两封洛宁写给南修竹的信,他便改了主意。
虽然字里行间皆是问候,并没什么秘事。但心思缜密的南希竹还是在那两封不似问候的问候中,读出了点若有似无的深意。似乎是...过分的关怀。
好巧不巧的,东麟国传来的消息,两月后抵达边境进行交接事务的是宁王洛宁。那么南曌这边,南希竹决定派遣南修竹前去。
但南修竹此行可不是签署公文这么简单,而是必须在五城中,至少保住两城,还不许得罪东麟皇室,无论用什么办法。
南修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遭遇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割让五城是南希竹亲笔书信承诺过的,如今他想反悔,明摆着会激怒东麟皇室。可如今这不可能的天大难题,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然而让南修竹更头疼的并不是这件事,两个月后他腹中孩子便七个多月了。时值早春,也不能用厚厚的大氅遮盖。
他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最后三个月称病,闭门不出,现在想来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南修竹看着正趴在他肚皮上感受胎动的颜如玉。
颜如玉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说道:“老规矩,称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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