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修竹就着清水吞了,继续说道:“他做了皇帝,试问哪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
这次他不惜以五座城池换我回去,目的显而易见。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会先来软的,再来硬的,直到我说出他想要的东西为止。”
南修竹失了血,忽然有些疲乏,他走向里间,斜倚在软榻上,冥若、冥夜和冥幽也跟着走了进去。
南修竹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诓骗他的法子。希望他能蠢一点,不要那么快发现。”
其实他心里没什么主意,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们罢了。
三人无言,杵在地上静静看着他。南修竹揉了揉眉心,挥挥手示意三人退下。他合眸休息,思考着回去后该如何与南希竹周旋的同时救出妹妹。
只是他还没躺下多久,冥若便急匆匆来唤他。
“何事?”南修竹抬手按了按额角。
“宁王来了。”冥若道,“正在发了疯似的找你。”
南修竹无奈的叹口气,道:“我知道了。”
就在洛宁将若梦坊翻到第四遍时,终于在二楼的拐角处,发现了正在与幽和夜散步的南修竹。
在青楼里散步,怎么看怎么可疑。
洛宁停住脚步,站在南修竹面前,问道:“你一直在这?”
南修竹云淡风轻的说道:“要走了,来和她们道个别。”
“跟我走。”洛宁忽然拉住他的手。
看着洛宁有些愠怒的眉眼,南修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个办法,一个可以兵不血刃救出妹妹的极好计策。
南修竹悄无声息的抽回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先回去,我晚膳前一定回府,陪你用膳。”
听到南修竹说要陪他用膳,洛宁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南修竹打断了:“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欲盖弥彰的解释,洛宁更不放心了,他说道:“你想与谁道别,那便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南修竹无法,只好同意。
索性他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日暮时分,他去了最底层的石室,去看了母亲。他在母亲身旁坐了一会,而后去找了洛宁,同他一同回了王府。
晚膳时,餐桌上气氛异常凝重,洛宁不停的给南修竹加菜,却不说一句话。他自己却是没吃几口便撂了筷子。
一直等到南修竹吃完,洛宁才屏退左右,带南修竹去了他的卧房。房内黑暗一片,只有霭霭月光如轻纱映入,温柔的笼罩在二人身上。
洛宁回手关门,而后一把将南修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
南修竹心情复杂,任他抱着,一动也没动。
“你还会回来吗?”洛宁低声问着。
“不知道。”南修竹道。
“如果你不想回去…”洛宁说了一半的话被南修竹打断。
南修竹道:“我必须回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有个妹妹,在他们手里,我要救她出来。”
“将她救出来,你便会回来吗?”洛宁问。
“也许吧。”南修竹回道。
“那边有人帮你么?”洛宁又问。
南修竹道:“那边没人能帮我,不过…”他抬头看着洛宁,“也许,你能帮我。”
“我?”洛宁松开了禁锢着南修竹的手臂,道:“我该怎么帮你?”
南修竹想了想,道:“若是我一年后还没回来,或者我失去了联系,你…你就向东麟帝请旨求娶我妹妹。只要东麟帝下旨,南希竹不敢不从。”
洛宁颦眉:“你让我娶你妹妹?”
“只是求娶,到时我妹妹便可以名正言顺离开南曌,为着边境和平,南希竹也不会对她动手。她会被平平安安的送到东麟。若是你不愿娶她…”
“我答应你。”洛宁一口应下,“我会让她安全离开南曌,但回了东麟,我不会娶他。”
南修竹点点头,道:“多谢。”
洛宁道:“你不必谢我,我喜欢你,修竹,能帮到你我很开心。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回到我身边。”
南修竹一时无言,良久,他开口道:“喝酒么?”
“好。”洛宁欣然同意。
回想起上一次喝酒,还是除夕夜,南修竹现在想想,还觉得遗憾。那时候洛宁想留在王府陪他守岁,但他却走了。等他赶回王府时,午夜的钟声已然余音也无。
而后他还误会了自己毁了洛宁的清白,想想便觉得好笑。
南修竹便握着酒杯笑了,他举起手,与洛宁轻轻碰杯。
南修竹问:“除夕夜,你是不是第一次饮酒?”
洛宁点头:“是,初次饮酒。没想到那滋味真的不好受,我头疼了一夜。所以,后来再也没喝过酒,这次是第二次。”
南修竹挑挑眉,桃花眼晶晶亮亮的,因着酒气而婉转含波。
“这是…第二次?”南修竹有些意外,不好意思的独自嘬了一口清酒,眼神有些闪躲。
洛宁轻轻抓着他的手,说道:“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说。”南修竹道。
“此行回南曌,无论南希竹要求你做什么,都不要与他硬碰硬。无论如何,都不要死,一定要活着。”
洛宁抓着他的手有些微微收紧,如果不是用力握紧,南修竹便会感觉到他深深地不安,他的手有些发抖。
南修竹莞尔一笑:“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死。”只要你不杀我,我就不会死。
这一夜似乎犹为漫长,白玉酒壶歪歪扭扭倒了一桌,足足十只。加上南修竹手中的那只,一共十一只。
两个人都有些醉意,但谁也没提出回房休息。时间仿佛静止在今夜,凝结成冰,升华出浓稠的霜华,氤氲着暧昧不明的情谊。
南修竹觉得,若是手中这一壶酒下了肚,他应该会睡死过去。不过,今夜他不想无知无觉的浪费掉。
洛宁沉默着,想对南修竹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可就是不想与他分开,想这么一直看着他。如果能这样看上一辈子,那该多好。
第三十三章 相思一夜落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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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南修竹身边,俯下身,轻轻抱着他。南修竹偏头靠在他怀里,说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洛宁道:“嗯,舍不得,想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南修竹笑笑:“没有人能一辈子陪在另一个人身边,总有人要先离开。走了,或者死了。”
洛宁闭了闭眼,可能是因为醉酒,他的眸中竟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逐渐冷却。
南修竹忽然觉得脖颈上有什么东西一凉,而后又是一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是潮湿的泪水。
南修竹忽然站起身,踮起脚,举起双臂揽住洛宁的脖子。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也就没洛宁那么多的伤感。只是这样抱着他,安慰他。
“洛宁。”他的声音温柔又低沉。
“嗯?”洛宁偷偷擦掉眼泪。
“我想要你。”清清楚楚的四个字。
洛宁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他不可置信的与南修竹拉开了点距离,怔愣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你,就现在。”南修竹说的清清楚楚。
洛宁的心忽的漏了一拍,他问道:“这是醉话么?”
南修竹笑笑:“不是,我没醉,我很清醒。你不想么?”
“我...我...”洛宁一时哑然,他自然是想,做梦都想。
而后洛宁晕乎乎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南修竹推到了床榻之上。南修竹趴在他身上,在解他的腰带。解了一半,又开始解自己的。
他见洛宁的眼神有些错愕,便俯下身在他唇上浅啄了一下,笑了笑,说道:“小宝贝,别怕,小爷我很温柔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呈口舌之快么?洛宁忽然想到他手臂上那颗刺目的守宫砂,而后勾唇浅笑。
他双手抓住南修竹的手臂,单腿一勾,稍一用力,两个人便上下颠倒了位置。
南修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只见洛宁弯下身,轻轻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那就不劳烦了,出力的事,在下来就好。”
南修竹惊呼出声:“诶诶,这不对,这不对啊...”
深秋微凉,泄了春光。一夜旖旎欢梦,诉不尽满心衷肠。
只叹夜不够漫长......
一想到洛宁昨夜从床头暗格中信手取出一瓶冷凝脂,南修竹便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当。
仿佛披着兔皮的大灰狼邀请披着狐狸皮的小绵羊去家里做客,小绵羊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占到大便宜。
南修竹身心俱疲,靠在马车里一声叹息:“唉...”
忽然,有人掀开车帘跳上了马车。南修竹见到来人,闭了闭眼,不想说话。
洛宁厚着脸皮将他抱在怀里,垂眸扫见他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红痕,温柔的笑容便更甚。
“我等你回来。”洛宁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南修竹嗯了一声。
“保重。”洛宁又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南修竹又嗯了一声。
“我爱你。”。
这次,洛宁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极尽索取,仿佛要将他生吞入腹。
南修竹好不容易挣脱开洛宁的束缚,急促的喘息了一会,而后低低的说道:“我知道了。”
马车外,护送南修竹的侍卫提声说道:“二皇子殿下,该出发了。”
洛宁闻言一愣,说道:“幽和夜呢?”
南修竹笑笑:“遣散了,谁也不带。”
“你...”洛宁满心担忧,“没了他们谁来保护你?”
“放心,暂时不会有事。”南修竹起身将他推出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两列官兵护送着南修竹缓缓驶离皇城。
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洛宁静静凝望,而后掠起轻功飞上城楼,站在城楼最高处,一直注视着,直到那一列车队终于隐没在海天之外,化成浅淡一点。
快马加鞭四个多月后,南修竹抵达了南曌皇城。
南希竹早早便带着一众大臣候在城楼上,城内张灯结彩,百姓也跟着披红戴绿。
南修竹掀开车帘瞄了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南希竹要娶媳妇,恭迎奉承之意不要太过明显。
意料之中的,南希竹早就为南修竹置办了王府,位置里皇宫很近,方便他每日跟着上朝议事。
南希竹还费尽心机的给南修竹拟了个封号,敬王,寓意兄友弟恭,相敬相爱。
回南曌半月,南修竹忙的晕头转向。他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都有太监传旨,仆人忙前忙后细心周到的为他准备好一切。
宫宴接风,拜祭先皇,看望皇太后,封王仪式,最后还莫名其妙被赐了婚。
一桩桩一件件都由南希竹亲自陪同,不管是朝堂上下还是百姓民间,都不难看出南希竹对于这位弟弟的重视。一时间举国上下对于这位新皇皆是一片赞美之声。
南修竹拿着赐婚的圣旨发了会呆。准王妃颜如玉,南曌远征大将军之女,太皇太后义女。
因为南雪竹一直被养在太皇太后那里,这位准王妃与南雪竹的关系是很好的。
南修竹自言自语:“倒是桩不错的婚事...”
是夜,南修竹身着黑色金丝绣边蟒袍,进宫谢恩,这桩婚事算是应下了。不应下又怎样,圣旨已下,根本没人寻求过他的意见。
南希竹拉着南修竹对弈,南修竹不通围棋,连输三盘。
南修竹丢下手中棋子,说道:“算了算了,与皇兄对弈,臣弟这辈子就没赢过。”
南希竹淡淡一笑,说道:“你呀,从小便是这样,玩不过就耍赖。”
南希竹生的很像南曌帝,剑眉星目,目光凌厉,面部棱角分明,一派端正王者之风。
南修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突然出现在南希竹的身边,南后告诉他南修竹是他的亲弟弟。
他想也不想的便信了,拉着南修竹的手,将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全部拿出来与南修竹分享。
那时候南修竹的母亲才过逝,还沉浸在与母亲和妹妹分别的痛苦中,是南希竹陪伴他走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
直到他去东麟国做质子,南希竹还曾与南后发生过争吵,大嚷着愿意代替弟弟去东麟。
事情的分水岭大概就在两年前,南希竹不知为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从南曌帝那里拿到了南雪竹的药方,并代替南曌帝监护南雪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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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南曌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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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天涯有穷,相思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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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修竹收到那封信时心凉了半截,南希竹的字里行间皆是一派冰冷,再也没有少时的温柔。
他先是痛斥南修竹的隐瞒欺骗,而后扬言不会让南修竹好过,最后警告他老实点,别动不该有的念头。
什么叫不该有的念头,皇位么?南修竹对那把破椅子从不感兴趣。
而后是第二封信,虽然语气缓和许多,但旁敲侧击的全是询问有关冥巫谷和圣女的事。目的明确,整封信一丝一毫往日的感情也无。
南修竹有时会安慰自己,也许是当年血气方刚,一时冲动,南希竹才写了那封痛斥他的信。
那么现在,见到南希竹本人,南修竹敢断定,从他坐上帝王之位开始,他的血便真的冷了。
如今的南希竹,眼中只有君臣,天下,没有兄弟感情,也没有父母亲情。
晃神间,两个人又下了一盘棋,结果毫不意外,南修竹又输了。他将棋子丢到一边,身子斜斜的向后靠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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