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站,列车刚启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千梨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前进的方向,直接往前扑了出去,被我眼疾手快地抓到怀里。
所有人惊魂未定的时候,列车又一声不吭地平稳地开出了站台。
我正想问问千梨有没有事,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伤风败俗……”
她可能自以为自己在小声嘀咕,毕竟,按照前面那两句的标准,这句已经算是“窃窃私语”了。我转头看了她一眼,明白无误地接收到她堪称鄙夷的目光,心想,大姐,才这种程度您就看不过眼了,您真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啊。
千梨身子僵了僵,我抱着她的肩没撤手,轻声问,“没事吧?”
她站稳了,才乖巧地摇头笑笑,“没事,刚刚只是失误~”
还能贫嘴,我笑,松开手。
没想到这位大姐还不依不挠了,“女孩子家家的,剪个头发跟个男的一样,嗤……”
我挑挑眉,今天运气不错,碰到奇葩出没了。
千梨却瞬间沉了脸,她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人家剪——”
“嘿,”我扣住她的手腕,指了指车厢上贴的宣传标语,意有所指地说,“车厢内禁止喧哗啊小朋友,站好,再摔我不扶你了~”
她不说话了,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轻轻拽了拽,她终于顺服地任我把她拉回身边,却难掩眼底愤怒不甘的神色,小脸绷得死死的,气得耳朵都红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腕,离开的时候顺手捏了捏她的小手指以示安抚。
那位大妈也是绝了,还在继续,“怎么,敢做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现在的年轻人……”
哪种事?!感觉到小孩又要炸毛了,我抬起一只胳膊跨过她的脖子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好整以暇地接过大妈的话,“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您说,我听着。”然后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对着她的脸做出拍照的样子,当然,我并没有真的打算让她那张脸污染我的相册。
她马上就慌了,双手胡乱挡在脸上比划,完全放开了喉咙喊叫,“你要干什么?啊?干什么?”
真的太吵了!我兴趣缺缺地放下手机,列车就在她的胡搅蛮缠中停了下来,她浑然不觉,还沉浸在自己的荒诞表演中。
“阿姨。”我不得不打断她,她愣了一下,显然对“阿姨”这个称呼很不满意。我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用下巴指了指打开的车门,“医院到了。”
这时候不知道人群中哪位好汉说了一句,“赶紧去看看脑子吧!”
哄堂大笑,连千梨都忍不住在我耳边“噗嗤”一声。大妈涨红了脸,却找不到人发泄,在即将关门的提示音中忿忿地离开了。
有刚进来的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笑什么?”
列车再次启动,我把手从千梨的肩膀上拿下来,刚才的笑意还没从她的脸上消退,耳朵的绯红已经晕染到脸颊了。
甲:“哎哟真是什么人都有,人家两个姑娘好好的,把人家说成那样,短头发都关她事……”
呵呵。
乙:“我就觉得你这个头发很好看嘛!”
谢谢。
丙:“小姐不是我说你脾气太好了,是我就直接扇她了,这种人,嘴贱!欠揍!”
额……
丁:“……”
丁来不及说话,我笑容僵硬地拉着千梨下了车。
出了地铁,走上大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没到“秋高气爽”的程度,但微微有一点风,也是很舒适的。
千梨一直不说话,也不问我为什么提前一个站就出来了,是不是要走过去。她默默走在我的右手边,有点低落。
走了几分钟,拐入沿江的绿道,微风携着江面的湿气在树荫下徘徊,无意清冷了周围的空气。我走到一处遗漏的阳光下,背靠着石砌的护栏,看她。
她说喜欢我说得那么坦然,喜欢我也喜欢得那么坦荡,所以,她要么很幸运地一直成长在充满善意的宽容的世界里,要么经历过足够多的恶意然后足够坚强。看样子是第一种了。
“第一次碰到这种人?”我问。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却又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小朋友不会留下阴影了吧……
“千梨,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聊的人,他们喜欢逞口舌之快,说很多无聊的话。你不用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因为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低了低头。
“会随随便便指责别人的人都是自己三观不正的人,你不能总是这么容易被影响。”我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挑了挑眉,“你总是这么容易被激怒吗?”
“不是。”她猛地抬头,看着我坚定地反驳,眼底竟然泛着一点红,“我只是不能忍受别人那样说你,她怎么能那样说你呢?”
我一动不动地迎视她的目光,深秋的暖阳照进她的眼里,被那一弯湿意闪烁成满眼溢彩流光。我蓦然想起麦子说,她那么认真地喜欢你……原来如此。
只是因为我,失了分寸。
我不得不移开目光,抬头看看满树绿叶,等到眼前的色彩都沉静下来,才对她说:“你的方向错了。”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你应该为了你喜欢的人变得更加沉着冷静,而不是更加冲动。”我说,“那不是勇敢,是一种鲁莽。”
说完,不看她的反应,沿着江水往前走。我觉得,这是我唯一能给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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