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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泓想起一路看见的那些怪人——长廊上逃走的男子、藏在树后的女人，恐怕多多少少带着些心恙或疾病，被家人遗弃，在鬼方里被槐花阁阁主发现，回到现世便被他带来此处。
如此说来，这阁主倒是个善人。
林泓想起那个纸人来，“阁主也收容会说话的纸人？”
霍老听他的描述，怔了一瞬，旋即笑出声来，“林老板着实有趣，纸人是槐花阁内的人所做，但它并不能说话，你们听到的声音该是郭星发出的。”
“可是周围并无人。”林泓道。
“你们当时看头顶上了吗？”霍老注视着二人。
林泓呼吸一滞，什么？！当时有人在头顶上看着他们。
在当时那种被长廊逃走的男子混淆视听又被纸人吸引注意的情况下，如果那人在他们头顶上一动不动，就算是万古川也察觉不到。
不是，“何人在自己家中也会一直伏在房梁上？”林泓问道。
“那小儿只五岁，自父母过世被阁主带回槐花阁以来便有些心病，喜欢躲到房梁上去。”霍老叹道。
“五岁？当时那声音听起来可不止五岁。”当时气氛紧张，那声音响得毫无征兆，林泓并未注意声音的年纪，但印象中那声音绝不是孩童发出的。
霍老说得慢条斯理，“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看来这槐花阁果然是怪人云集。
林泓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郭星？稚子？父母过世？被阁主带回？这么说来，这五岁的孩子在他记忆中还对上号了，“请问，郭星的父母可是郭子贵和姜娇？”（注1）
——他们去的第一个鬼方里遇见的那对夫妇，那对死去的夫妇。他们确实有一个孩子，姜娇叫他“星儿”。
不会这么巧吧……
“正是。林老板认识？”霍老道。
林泓：“……”
当时他们第一次进鬼方，不清楚情况，姜娇又肯定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女鬼害了，他们也没想过这孩子没进鬼方，尚在人世。
“之前在鬼方里遇见过……”林泓道，想到那对夫妇惨死的样子，现又知道了他们独守的稚子，他心头有些堵。鬼方和怨鬼在折磨活着的人。
万古川听出林泓语气里细微的不对劲，长直的手指扣上他的手腕，指尖碰到他的手心。
无需讲太多，霍老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哎，正因如此，阁主才想着要把大家聚在一起，无论生死，相互也有个照应。”
“二位都知道了，这槐花阁正是为鬼方而建立的。”霍老抚上胡须。
林泓没有接话，注视着他在夜明珠下苍白带着皱纹的脸。
“阁主是个了不起的人，那时他只有十五岁，便成立‘槐花阁’，出入鬼方，把同病相怜之人聚在一起。”
“十年间，我们一直在探究‘鬼方’的起源与终止。”
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里娓娓道来，像老朽的水车搅动着静水在嘎吱缓慢转动，“二位一路也都看见了，从金属岩石，到花草树木，到牲畜，再到人，我们都在剖析着，整理着，期望能从中找到解答。”
“那你们找到了吗？”林泓问。
“二位对‘气学’和‘理学’有涉猎吗？”霍老摸了摸胡子，看着对面二人。
“气学，理学？”这个林泓看过相关典籍。
“尽天地之间，无不是气，即无不是理也”，“气”是宇宙万物的根本，“理”是“气”运动变化的条理秩序。（注2）
儒家气学派张载提出了以“气”为核心的宇宙结构说，传承孟子学说中的“浩然之气”。（注3）
霍老继续道：“‘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以行也’，‘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注4）
万事万物皆由“气”组成，事物更迭也依赖于“气”。
“‘气’有两种存在方式，一种是凝聚，一种是消散。‘凝聚’便是可见的万物，而‘消散’并非是不存在，只是人眼不可见罢了，这是万物最原始的状态，称为‘太虚’。‘气’便是‘太虚’与万物的合称，世界也是由可见的万物和不可见的‘太虚’组成。”（注5）
林泓听懂了话中意，“也就是说，你们觉得鬼方和怨气便是‘气’中不可见的‘太虚’那一部分？”
霍老笑了笑，“正是。”
“说得通。那要如何终止鬼方？”林泓又问。
霍老摇头，“‘絪蕴生化’——‘气’变化日新，且‘太虚’不可见，如何能终止？”
“所以，至死方休。”霍老的目光看着对面二人。
要真正终止进出鬼方就只有一死。
林泓道：“只不过是你们还未寻到破解之法吧。”
如果真的是至死方休，那这个槐花阁就不会仍在钻研那些植物、牲畜和人了。
霍老捋过胡须，“兴许。槐花阁众人都在如此期望。”
提到槐花阁众人，林泓道：“好奇槐花阁有多少人。”
霍老笑了笑，“大江南北，百余人。”
这么多人？
要支撑起整个槐花阁的运作需要大量的财力，不排除是阁内成员筹款，但想必这位槐花阁阁主也是有些本事的，要说服这么多人加入槐花阁，阁主定是非富即贵之人，结合之前的揣测，这位阁主很可能是朝廷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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