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新来的吗?”
张嚣摇头:“不是,他好像是混道上的,哪个道来着……”
“……”裴宁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那人看好牌,抬头正好对上裴宁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还挺嚣张,裴宁冷哼,拍了拍张嚣的肩膀:“黑手道吧?他藏牌了,都在桌子底下。”
“藏牌了?!”张嚣“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对面走。
那人不慌,扔了手上的牌,往卡座里面退,“张老板,怎么了?”
张嚣也不废话,桌子一掀,桌子脚下零零散散躺着几张牌。
“你小子敢跟我玩阴的?!”
“我刚才没坐在这个位置,我不知道这些哪来的。”那人面不改色地撒谎。
看样子是惯犯,说清楚还要点时间,裴宁明天还要体检,不打算跟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结完账走人。
明天还得体检,喝多了万一影响了检查结果就遭了。
初秋天气燥,雨水多,裴宁没带伞,下了车沿着屋檐小跑到家门口。
雨淅淅沥沥的下,天空蒙着的水汽直到天亮都没散去。
裴宁出门前在家找了一圈没找到伞,索性不带了,顶着毛毛细雨上了车。
下雨天,医院瓷砖地板沾了水容易打滑,不时有保洁拿着拖把拖地。
顺利找到体检科室,裴宁敲门进去,对着办公室后面的医生弯起眼睛:“小姨。”
齐淑研停笔抬头,眉眼温和地点点头:“来了。”
裴宁半年体检一次,他早已习以为常,带上门走近,安静地在边上等着齐淑妍忙完。
笔尖在纸上哗哗签完字,齐淑探抬头,目光触及某个地方时,眼里的柔和消失。
她迅速从位置上起身,严肃地看着裴宁说:“先跟我来。”
裴宁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齐淑妍带着他往后面的科室走,看清楚科室门口牌子上的字后,他呆住了。
“小、小姨,走错地方了!”裴宁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齐淑妍脸色很沉,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先进来,做完检查我再跟你解释。”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裴宁回到齐淑妍的办公室,人还是恍惚的。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跟别人有过亲密接触?”齐淑妍拿着检查报告回来,脸色没有比之前好看多少。
裴宁立马摇头,“没有,没有人。”
检查报告展开平躺在桌面,齐淑妍沉默半晌,平静道:“宁宁,你知道你的体检为什么比别人都要频繁吗?”
“什么?”裴宁皱眉,他记得,自己是上了初中之后体检变得频繁。
齐淑妍叹了口气,目光直视他,严肃道:“你妈妈体质特殊,离世之前嘱咐过我,你可能也会分化,她怕你害怕,让我一定要帮你。”
接下来几十分钟,她把裴宁妈妈的嘱咐告诉了裴宁。
“正常的分化时间在十五到十八岁,分化后会有发情期,对气味敏感,需要安抚,会被标记成结,身体里会有生殖腔,可以孕育新生命。”
裴宁垂着眼睛,艰难地消化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明白你可能一下没法接受,”齐淑妍忍不住心疼,轻声劝道:“但事情发生了,宁宁,你跟我说实话,我才知道怎么帮你,好吗?”
“您的意思是……”裴宁咽了咽喉咙:“现在,我的肚子里有宝宝?”
齐淑妍点头:“你要告诉我,你脖子上那个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是谁,孕育宝宝的过程需要他在。”
“我不知道。”
裴宁很抗拒,撑在膝盖上面的手掌不敢触碰肚子,深吸一口气问:“这个孩子,可以拿掉吗?”
齐淑妍听到他的话怔了几秒,“会有风险,你想好了吗?”
小腹平坦,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压着肩头,重得直不起腰来,裴宁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宁宁,你有顾虑我理解,你回去想好,再给我答复,好吗?”齐淑妍温柔劝说。
第六章
秋雨细润缠绵,濡湿发梢,脸颊都是冰凉的。
裴宁从医院出来,回到车上,茫然地盯着雨丝在玻璃上划过留下水渍,突然想回家。
可那个家早就散了,只剩空荡荡的壳子。
车窗没关紧,凉飕飕的风拂面,裴宁肩膀一抖,启动引擎把车开了出去。
山坡连绵,重重叠叠的坟墓仿佛了无边际,花岗岩石碑附着水珠,颜色变得深了点。
“妈妈对不起,忘了买你爱的桔梗。”风吹得眼睛干涩,裴宁揉了把眼睛,茫然地看向石碑上的照片。
曲媛长相偏向传统美人,柳叶眉杏仁眼,五官秀气端正,眉眼含笑。
裴宁对她的记忆不深,点点滴滴的记忆都是从她的相机里捡回来的。
曲媛带小裴宁去过很多地方,小桥流水的江南,一望无际的海滩,熙熙攘攘的游乐场,阳光明媚的公园。
可裴宁六岁那年,曲媛就去世了,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电视里循环播放着视频,小小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偷偷抹眼泪。
“妈妈,我想你……”
冷风挟着雨水挤压呼吸,裴宁很慢很慢地抬起头,眼睛糊了层水汽,喉咙疼得紧,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做……”
车停在墓园外面,蜿蜒的路似乎比以往要长,裴宁驱车回到家,从房间拿出存放了十几年的带子。
天暗了,客厅没开灯,裴宁额头的碎发湿了戳眼睛,他不在意,抱着枕头盯着电视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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