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民间养儿子就是这样, 从小太过于娇宠, 长大了吃喝嫖赌什么都沾点。
苏九归有些后悔当年对逐白没有严厉些, 怎么就养成了个纨绔公子哥的样子。
逐白向来很赏识人,之前他路过民间, 见到一个剑客耍得好, 赏了他一千玉石。
他刚看了苏九归杀人,如今看苏九归就像是看知己, 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苏九归坦然:“杀人。”
苏九归记得逐白可以通视,之前他在船上便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当时他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是逐白的眼睛,用这个来欺骗他简直是愚蠢。
逐白哦了一声,心想苏九归也不拐弯抹角,问:“他们怎么招惹你了?”
苏九归道:“抢我生意。”
逐白:“……”
抢生意是什么意思?现在这年头出来当狐妓这么难当?
人家不愿意多说,逐白也不会多问,笑道:“你有点意思。”
逐白看苏九归越看越有意思,苏九归一身的杀气还未隐藏。
杀了魔修之后,魔气会附着在凶手身上,苏九归脖子上还有几个血点子,看样子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遮掩。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只有三岁。
逐白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九归心里一沉,逐白笑盈盈看着他,上次见面可能就在怀疑他,两次都这么不凑巧,应当是疑点重重了。
仿佛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只是看苏九归能装到几时。
苏九归表面上极为平静,道:“是吗?”
逐白问:“你会傀儡戏?”
苏九归道:“会一点。”
他惜字如金,逐白半点不快都没有,问: “你跟罗巧巧什么关系?”
墨凛和季原初追到齐巧斋,断定陆云戟去过,傀儡戏不外传,苏九归偏偏就会,还使得那么好。
苏九归:“哦,我是他遗孀。”
逐白:“你是他……什么?”
苏九归靠着栏杆,面无表情重复道:“遗孀。”
齐巧斋的傀儡术不外传,没说不能传给自家人。
苏九归看上去极为镇定,反正最后知情的玄符军死了,没人会戳穿他。
逐白仔细看着他,思考苏九归是陆云戟的可能。好像心中一杆秤,总是两边摇摆。
觉得相像时,苏九归总会给他不一样的反应。
觉得不像时,苏九归又某个细微的动作很像陆云戟。
逐白到底懂不懂他的师尊?
旁边伺候逐白喝酒的两个男妓则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看着苏九归上了船,还以为苏九归是逐白找来的新玩乐,听到苏九归杀了人之后忍不住发抖。
他们本来就穿得少,冷风那么一吹,像是两片瑟瑟发抖的树叶。
逐白适时发话:“伺候人也不会吗?”
男妓本来正在犹豫,听到这话就像是听到大赦,逐白发话那就不需要再犹豫,一人从木匣里拿烟枪,另一人点火。
烟枪凑在火苗上,火星子燃了燃,点起时燃起一股烟草香。
男妓递给了苏九归,道:“爷,抽一口,暖暖身子。”
苏九归之前在修仙,根本就没碰过这东西。
逐白在盯着他看,好像在看苏九归能露出多少破绽来。
苏九归不得不接过,那根烟枪是白玉杆子,他托着烟杆,刚杀过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还沾着两滴猩红的鲜血,然后他低下头吸烟,露出一截苍白的颈子。
烟雾腾起,把他整张脸拢在雾气中,雾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雾里看人,人的五官皮相被模糊,仿佛就剩下一股气度。
苏九归的气质灵相都是上佳,有时候跟皮囊都无关,看个大概轮廓也能看出这人不是个寻常人。
苏九归低头专心抽烟,随着动作,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逐白的心莫名其妙也跟着颤了颤。
师尊如果纵欲,是这般模样吗?
逐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苏九归的颈侧,逐白的手偏暖,骤然间摸上来让人心生警惕,苏九归下意识一挑眉,冷冷地看着他。
逐白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竟然没有更进一步,他从苏九归眼里读到了威胁。
他杀的人,尸体还没完全凉透呢。
逐白举起手,避嫌一样给他看,道:“有血,我帮你擦擦。”
他手指上果然沾着一滴血,他表情如此淡定,好像真顺手帮苏九归擦擦血迹。
逐白是跟在陆云戟身边长大的,从小规矩做得好,一举一动都像个贵公子,他出来吃花酒也没干过强取豪夺的买卖,稍微出格点的动作并不让人反感。
苏九归心想,换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应当会很喜欢逐白这种人。
难怪有当纨绔的本钱。
苏九归象征性抽了一口就没再抽了,他清心寡欲惯了,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享乐。
杀人之后抽旱烟确实让人放松了不少,他心中一根弦原本紧绷着,现在整个人一身轻。
苏九归吐出烟雾,问:“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礼尚往来,刚才逐白问了他,他也可以问逐白。
逐白手里拿着折扇,此时扇柄合拢,心不在焉地玩着,道:“吃花酒。”
苏九归问:“吃一夜?”
逐白点头:“对啊。”
苏九归问:“什么都没干?”
他对逐白实在是有些好奇,说是养了三百多年,但其实很长时间都像是养孩子,他跟逐白很熟,但跟天龙真君不熟,看见总觉得很陌生。
这话其实问得不太得体,寻常妓子肯定不敢这么问,可是出奇的,逐白也没放在心上,竟然真的回答苏九归的问题,道:“有啊,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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