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郎中想错了,就算出生在苏家,他以后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仙门四宗师之一。
“感觉怎么样?”郎中问。
苏九归眼睛眨了一下,“还行。”
郎中并不能分辨还行是什么意思,他曾经在自己身上试过,也是一条幼小的小蛇,钻进去之后排斥很明显,他当天就呕吐发高烧。
苏九归翻书的动作停了停,道:“它感觉不太好,好像很害怕。”
“害怕?”郎中问。
“嗯。”苏九归道:“它在发抖。”
郎中着实有些惊讶,他从来没见过宿主可以感受妖物的,苏九归可以跟他们共情。
他猜测就是因为苏九归足够冷静温和才能做到,他并不讨厌这些妖怪,打心里接纳他们,妖物也会自然依附他。
按照他的理解,苏九归说不定以后可以控制这些妖物。
郎中之前探寻的道路走错了,原来这样简单,错在这儿了啊,之前的那些小孩没有一个自愿接纳。
可是就算早知道又怎么样,让孩子自然接纳妖物太难了,人们很难控制住恐惧。
太阳落下去了,苏九归不能再看书,一般这时街坊邻居都会叫自家孩子回去睡觉,但苏志清没有,他可能忘记苏九归还在外面。
说起来有些可笑,苏志清一直也没问苏九归身上的伤痕。
苏九归来郎中这儿都会吃了饭才回去,他跟郎中这个坏人竟然成了类似亲人的关系。
苏九归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一整面墙的罐子,这么久过去,苏九归大概能分辨出来,透明的琉璃罐里放着的是死物,可能是死去的妖物或者人族的脏器。
陶土罐里放着的是活物,大多数都是一些小妖。
苏九归身体里被放进妖物之后,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
苏九归问:“我还有多久?”
“什么?”郎中问。
苏九归问:“我可以活多久?”
“不知道,”郎中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想了想,道:“之前最长的是一年零三个月。”
苏九归已经在茅草屋待了八个月,这样看来,他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郎中道:“说不定可以活很久。”
苏九归没回答,他不觉得这个郎中本事有多好,不然其他孩子也不会枉死。
事实上他的猜测是对的,以他后来的见识来看,郎中的本事确实不算好。
苏九归最后的归宿是死亡,郎中不能否认这一点,从他走进茅草屋那一刻就已经命中注定了。
郎中最后一次把苏九归带进茅草屋。
那是最后一天,苏家村在下雪,地上厚厚积累了一层雪,淹没了行人的膝盖。
那天苏志清不愿意让苏九归出去,还是郎中加价到二百两他才同意。
苏九归被符咒困在椅子上,他现在已经很乖巧了,可以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接受什么。
郎中解开他的腰带,露出他赤/裸的胸膛,他就要进行最后一步,剖开心脏然后把一只妖怪的心脏放进去。
苏九归的四肢都放着妖怪,最后是心脏,剖开心脏人就死了,所以苏九归说自己会死是对的。
苏九归好像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目光不如以往平静,反而透露出一股悲凉。
他身上有种很诡异的气质,冷静但并不冷漠,反而有些温和。
这让郎中有些愧疚,就像是亵渎世上最干净的人。
郎中手里拿着陶土罐,右手是一把刀,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郎中的刀对准了心脏,一个十岁的孩子那么瘦小,连心跳声都不够有力,只要噗嗤一声,一刀扎下去,郎中最后一步就走完了。
可是郎中的刀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就像是被人控制在原地,手腕不是他的手,有什么东西在牵连着他。
郎中看向苏九归,他依然很冷静地坐在椅子上,细微之处有些不同,原本四肢应该死死被黄符控制住,现在右手上的黄符松开一个角。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郎中的脖颈,然后把他猛地朝后拽去,他踉跄后退,感觉脖子一疼,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脖颈被人划开了。
一根透明的鱼线缠上他的脖子,这其实就是再简易不过的小把戏,郎中曾经用这个来逗弄苏九归,这还是他亲自教会给对方的。
原本应该操纵棉线,逗小孩儿来玩翻花绳,没想到苏九归会用来杀人。
这么粗浅的把戏,郎中以往很快就能戳破然后控制,就是因为苏九归看上去太过乖巧,让他放松了警惕。
鱼线缠上之后,苏九归就像是一头咬紧猎物的狼,他的手迅速收紧,那根鱼线便绞断了他的皮肤。
郎中想起苏九归每天沉默地靠在床前看书,他看的是巫术典籍。
他想起来苏九归说蛛丝很害怕,他有时候会跟自己谈起那些深埋在体内的妖物是什么心情。
他想起苏九归之前花了三个月来演练这个把戏,自己还在旁边指导他。
他是真正的天才,默不作声跟在郎中身边学习术法。
很多人不知道,陆云戟第一个术法是跟一个鬼郎中学的。
苏九归明明提醒过自己,他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了。
是他自大,没有把一个孩子放在心上,他阴沟里翻船了。
郎中是个太清山的修士,死的也比常人要慢一点,他想抬起自己的左手,发现这个动作也做不到,苏九归不会松手的。
他第一次杀人,心中连片刻犹豫都没有。
郎中手一松,陶土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就势滚出来。
那是一颗心脏,郎中藏箱底的东西,他之前放在苏九归身体里的都是小妖,只有这颗心脏是从一个三品大妖身上拿的。
那是他的挚爱,他一直在为自己的爱人寻找复活的容器。
这东西一旦放进苏九归身体里,苏九归就不再是苏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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