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没与自己过不去,就这么席地而坐,靠在洞口休息起来。
从他跌落山崖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洞府外的光景。洞府外是一整片树林,地上铺着柔软的绿茵草地,依稀可听见远处传来的水流声。在这草木凋敝的冬日,峡谷中的树木却依旧繁盛葱茏,仿佛就连季节更替,都惊扰不了此处的清净。
今日是个大晴天,和煦的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树梢洒下来,峡谷深处水汽蒸腾,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身处在这样的地方,就连心情也会跟着平静下来。
如果能常住下去……
江慎闭了闭眼,立刻遏制住自己这念头。
他是当朝太子,他身上背负的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如今朝廷正值动荡不安之际,尤其是他如今遇刺失踪,外头更是不知乱成了什么样。
他怎么能有这样偷闲避世的想法?
江慎无声地舒了口气,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小家伙。
江慎在这休息,小狐狸也没走开,静静蹲在一旁陪他。那鲜红的绒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被微凉的风吹过,轻轻浮动。
江慎道:“如今我行动不便,这衣冠冢只能暂且立在此处,待我身体好些,便去林中给他们收尸,再将这衣冠冢移开。”
黎阮“嗯”了一声,还是眼也不转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江慎问。
黎阮两只前爪无意识踩了踩,像是有些犹豫,而后又下定决心一般,认真点了点头。
江慎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黎阮问他,“你不怕我呀?”
江慎先前就几乎断定救他这只小狐狸是个小妖怪,所以听见他口吐人言时,并未太过惊讶。虽然狐狸会说人话的确骇人听闻,可面前这只狐狸,生得娇憨可爱就罢了,说话声音也软乎乎的。
就连问这话的模样,都可爱得有点冒傻气。
江慎眼底带了点笑意,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来回打量它几次,挑不出半点会让他感到害怕的地方。
他想了想,换了个隐晦的说法:“你不害我,我便不怕。”
“我当然不会害你,我救了你呢!”黎阮尾巴摆得十分欢快,“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这话江慎从小到大其实听过许多次,无数人费尽心机讨好他,向他允诺忠诚,可最终能实现的,不过寥寥。这种承诺,若是旁人说出来,他一个字也不会信,也不敢信。
可现在偏偏是从这么个小家伙口中说出来。
江慎又笑了下,点点头:“好。”
“你刚才说,他们是为你而死,所以你要报答他们,会对他们的家人好。那……”小狐狸眼睛亮亮的,“那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更好呀?”
小狐狸这话说得很坦然,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施恩图报是件奇怪的事。
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图报的恩情,只会让江慎觉得不安。
可江慎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眉宇微微蹙起。
“我自然也会报答你,不过……”他手中拨弄着不知哪儿来的草叶,神情难得有些迟疑,“你先前与那只小山雀说,留下我,是为了与我双修?”
他望着面前这瘦瘦小小,他只用一只手便能托起来的小狐狸,十分不确定道:“你口中的双修……是何意?”
总不能……是他想的那样吧?
第6章
江慎当然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
如今民间最为流行志怪话本,尤其在民风开放的江南一代,有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中描写的妖怪,甚至还会被坊间竞相追捧。
双修这个词,便是江慎从一本志怪话本中读到的。
但这个词在话本中指的好像是……交合。
黎阮眨眨眼,疑惑道:“双修还有别的意思吗?”
小狐狸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脑袋微微歪着,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
江慎顿时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这小狐狸显然并未与凡人相处过,心智单纯无暇,与孩童无异,他怎么能有如此污秽的念头——
下一秒,黎阮语出惊人:“就是要你和我睡。”
江慎:“咳咳咳——!”
没想过小狐狸会说出这种话,江慎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小狐狸是从哪里学来的浑话?
江慎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在身份逼迫下不得不恪守礼数,但他认不是什么正经人。尤其后来去了边关驻军,结识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绝不是古板的性子。
可说这话的是小狐狸。
江慎顿时有种自家崽子学坏了的感觉。
他肋骨的伤还没完全康复,咳嗽牵动旧伤,一咳起来就没完。
江慎咳得头晕目眩,余光瞧见那抹鲜红靠了上来,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搭在了他的胸口。轻轻拍了两下,像是想帮他顺气。
他抬眼,对上了对方……有点嫌弃的目光。
“别紧张嘛,我不会现在就碰你的。”黎阮道,“长得这么高,胆子却这么小,和我双修有这么害怕吗?都说了不会害你。”
黎阮数落了他两句,又叹了口气,低声哄他:“我虽然是只狐妖,但我又不是真的禽兽,你别怕。”
江慎:“……”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慎哭笑不得:“咳咳……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啊?”黎阮疑惑地问,“什么话?”
“禽兽。”江慎问,“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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