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决战。
项飞白决定,即使要将这一营平北卫的性命和人生全部当成木柴燃烧殆尽,即便屠戮尽了稻城之后,他手下也再无兵士可领,他也要拼尽一切,把稻城彻底埋葬。
如此疯狂。
余沙看着此时还在远处的营帐里,设计了这一切,促成了这一切,却连面也不敢露的项飞白,忽然就觉得从容了。
“去和叶绾绾说,不管如何,不要放弃,一定要撑住。”他对司恩说。
“援军一定是真的。”
稻城的守军还在抵抗。
火油早已见了底,火箭也折了。敌人在逐渐虚弱的攻势下,终于登上了城墙。于是最前线的士兵,开始用自己的身躯,用卷了刃的刀剑,再一次和敌人决战。
所有人用着最残破的装备,做着最顽强的抵抗。
脚已经酸胀地动不了了,手也几乎抬不起来,眼里汗水和鲜血糊成一片。
援军,援军还没有来。
放弃的念头不时在脑内盘旋,放弃吧,他们坚持了这么久,援军也许不会来了。
他们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真的已经尽力了,他们有多久没有真真踏实的睡上一觉了。身体和心灵的疲惫乘着无处不在的空隙侵入。
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可他们敌人却好像比任何一次都难以对付。
他们红着眼睛,不惧刀剑,宛如从地府爬出来的恶灵。
统帅们的声音在耳边逐渐远去,他们在这艰难地时刻仿佛有感知到了自己在这世上的孤独。他们的性命无足轻重,随时都可以失去,又为什么不能是在今天,不能是在这里。
可是,耳边忽然起了一阵风。
那是战鼓吗?鼓怎么会有金铁之声?
可那又真的像是鼓,悠远,激荡,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那战鼓声声,述说的不是征战沙场的豪情,而是不可后退的决绝。
这决绝在晚风中席卷过每一寸满布疮痍的土地,化作了巨大的苦痛和悲怆,卷着所有人向着不可违逆的命运疾行。
宛如寒风怒号。
此时此刻,战场不远处的一处高台,旬二拿着一把残破的琵琶。
琵琶的弦发不出她那把小紫檀的清脆音色,不需任何技巧和雕琢,天生就是干瘪而喑哑的声音。
这声音,在她手中,化作战鼓,化作决绝,化作寒风。
激烈急促的音符仿佛诉尽了所有人的愤怒,而这寒风卷着的怒号好像正在和不可名状的敌人做着殊死较量。它们缠绕着,撕扯着,盘旋在稻城战场的上空,仿佛是风与风的搏斗。
怒号在北风中拼命地挣扎,它形状难看,哭嚎不已,伴着金铁之声层叠而来,在某种几乎不可抗争的威压冲击之下,即将分崩离析,骨挫魂销。
停下吧,停下吧。
不可知的阴云宛如宿命的诅咒,北风中传来似有似乎的嘲弄和轻蔑。
停下吧,停下吧。
北风的嘲弄终于变成可怕恐怖的威胁,它在炫耀自己的威能,展示自己的强大。它在诱哄着这些疲惫已极的人,放下他们的武器和决绝,顺从地化作这北风卷起的一颗砂砾,忘记他们作为风的本能。
停下吧,停下吧。
不!
我不要停下!
旬二的手指在急扫之下已经沁出血色,她和她的琵琶,用如此娇小的身躯,发出一声惊天的嘶吼。
“杀啊——!!!”
杀啊。
杀啊。
“杀啊————!!!”
怒号从战场的各处传来,所以已经疲惫不堪的人,喊着单纯的号子,用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与嘶吼。
杀啊,杀吧。
即便最终还是要化作一粒尘埃,泯灭在北风中,也要让北风记住这股疼痛。
稻城的孩子没有背叛他们的土地,他们努力过了。
琵琶声的回荡里,有人发现了身在高台的旬二。
闪着寒光的铁箭对准了她的方向。
来不及了,任谁也来不及了。
余沙在城下双眼通红,大喊:“我的弓呢?!!”
太慢了,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余沙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也没有在那箭矢射出之前击杀瞄准了旬二的平北卫。
那士兵倒地的前一刻,瞄准旬二的弓箭已然射出,像是一条迅捷的毒蛇,闪电一般地冲向旬二的咽喉。
来不及了。
余沙在看到那箭矢的的寒光,被巨大的悲痛席卷。
他在这被拉长时间的最后一刻,无望地想,如果有奇迹就好了。
这世上,有没有奇迹呢?
一枚泛着银光的箭,仿佛一颗回应了余沙的祈求的流星,刹那之间,飞过旬二眼前。
一箭射掉了那支迅捷的毒蛇。
余沙呼吸都停住了,顺着箭的方向去看,关澜弯弓而立,看到他看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笑。
这个表情过后,关澜朝城外扬头,示意余沙往外看。
城外,东边,地平线处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他们速度极快,不过须臾片刻,就已经能看清领头之人身上铠甲在太阳下的反光。
援军到了。
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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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净月的铁蹄踏着阳光而来,宛如从天际泛起的潮水,须臾之间,就到了眼前。
这是大冀土地上最强的战力。
在稻城坚守着的人们,站在城墙上,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摧枯拉朽一般的战斗。
精兵,铁骑,训练有素,一往无前。
铁骑在抵达之前就做好了冲阵的准备,人马在行进之中就变换好阵型,变化迅速准确整齐,宛如杀人恶鬼的平北卫在关家铁骑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迅速被解决。稻城守军拼尽全力也打的十分艰难的战役,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场普通的日常演习。
实话说,他们丛远方赶到这里的速度,都比他们实际作战的时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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