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沙在城中奔走的时候,关澜也已经到了泾阳宫。
这里显然已经被重点关照过了,昔日金碧辉煌的皇宫已经陷入了烈火,有许多人已经逃到了街巷里,但是有更多的人没有逃出来。
关澜抓了几个逃出来的宫人问,都说没见过谢景枫。他看了看眼前这燃烧着的大殿,毅然决然地施展轻功从宫墙上翻了进去。
泾阳宫已经不复他们昨日来时的样子,火光四处可见,黑烟滚滚。关澜按照他们记过的谢景枫和他母亲的大殿,径直冲了过去。
那处大殿竟然没有着火,关澜见到屋内有人影,直接冲破窗户,闯了进去。
然而,眼前之人,却不是他预计之中的人。
余望陵被项飞白扶着,端坐在整殿的座椅上,四处不见谢景枫和他母亲的踪迹。
余望陵抬头看,见是他,忽然有些失望。
“是你?”余望陵说:“我以为他会自己来。”
关澜看到他,便知道是中计了,听意思,这个圈套原来是给余沙设计的。
关澜向来的主张是,能杀多快杀多快,绝不给对手任何废话的机会。
但是此刻面对余望陵,他某种诡异的直觉忽然动了。
这导致他没有一开始就杀了余望陵,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以为来的人是余沙。”
余望陵听他问,不知怎么,竟然露出一个有点揶揄的笑:“怎么,你不知道?”
“他那个人,向来把最危险的事留给自己。”余望陵说,“他明知道我意在谢景枫,泾阳宫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当然会自己来。”
得到了答案的关澜,在那种诡异直觉的驱使下,再次开口。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让我来吗?”
余望陵非常配合,他自己也想知道答案,问:“为什么”
“因为我来比他自己来,更让他安心。”关澜说,“他知道我比他强。”
余望陵听到这个答案,忽然笑了一下。
“这样吗。”他说,“这样啊。”
关澜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逐渐让他浑身不舒服了起来,既然谢景枫不在这里,那他差不多也该走了。
在他准备什么都不管,转身离开的时候,余望陵突然叫住了他。
“关澜——!”
他的声音非常撕扯,根本不像他平时闲云野鹤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不再这么强!”
余望陵吼着,仿佛不是在说关澜,而是在说自己,“你也会有一天,变成一个弱者,到那时,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关澜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到匪夷所思,但是他那种诡异的直觉又出现了,所以他回答了余望陵的话。
“能怎么样?”他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保护我呗。”
说罢,他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他那么爱我。”
此话说完,关澜觉得肯定不再能跟着人废话下去了,于是脚一踩刚才他踩破的屋檐,跳了出去。
屋内,余望陵看着关澜翻出去的声音,先是沉默,再是摇头,最后忽然开始大笑。
项飞白在一边守着他,小声劝:“阁主,我们……”
余望陵笑声忽然停了,依旧盯着关澜出去的方向,打断了项飞白的话,声音非常喑哑。
“他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对我的。”余望陵说,“我那时候,身体不行了。他突然,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哥哥一样,开始保护我。”
“他也不想想,他那种出身,我需要他保护吗?”余望陵冷笑着骂,笑容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所以我以为,他是看不起我,我骂他,打他。朝长老院和余断江告他的状。”
“但是长老院,朱正那些人,设计让我去死的时候,他还是替我挡了。”
余望陵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悲伤,几乎像是哭了,但是眼睛里没有半点眼泪:“这是第一次,后面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一次,他替我去暗杀的时候,就是那次,牡丹书院出事了。”
余望陵眼睛忽然变得有神,仿佛在回忆什么好事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痛苦的表情,他来求我,他哭着来求我,要我求余断江和长老院,让他们不要落那些女孩子贱籍。”
“我那个时候就觉得,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余望陵说,“我没帮他,然后他又哭了,可这次我却觉得难受。然后这之后,他开始躲着我。到最后,他开始和我作对。”
余望陵的眉毛皱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我们斗啊斗的,他总是,会露出那种我喜欢的,痛苦的表情。可是后来,关澜突然来了,然后现在,他不痛苦了。”
余望陵脸上的表情忽然消失,他没有回头,但是问的项飞白。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留着你吗。”
项飞白没有说话。
余望陵像是此前,做过无数次地那样,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因为你有一点像他。”
“温柔,忠诚,仁厚。”余望陵声音轻轻地说,“所以,你被我强压着,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的时候,我会觉得他回来了。”
项飞白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侧过头,强忍住哽咽的冲动。
窗外,远处隐约有喧嚣和马蹄声,关净月和翟谡的军队已经进了泾阳宫,马上就会排查到这里。
项飞白把自己所有私人的感情抹去,出声说:“阁主,我们真的应该走了。”
余望陵没有回答他,他再次抢过项飞白的佩剑,转过身,同样像他做过无数次地那样,拽着项飞白的领口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终于看向他身边一直站着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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