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一怔。
“我先走了。”楚袅袅反应极快,开了口。
赫连笙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在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气,索性也跟着一起出了门。
他在走廊踱了一会儿步,外面的吵闹声却依旧没有消散。
他顿了顿,想起了昨日吐血的顾渊。
他没见过那样的顾渊。
就像是浸在绝望深渊,无法挣扎和逃离的囚徒。若是换做从前,他觉得自己会心疼得要命。
但是现下,拜顾渊所赐,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心疼对方了。
与其心疼对方,他觉得,还不如心疼心疼被骗得团团转的自己。
就在这时,有两个侍女提着东西经过了他。
“少爷怎么把自己搞成了那副样子啊……”
“对啊,我看夫人都吓了一跳,听说在外面都传开了,说少爷疯了一样在找东西,都找到烟花之地去了,让人看了好一顿笑话……”
“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赫连笙怔了一怔。
顾渊在找东西?
找什么?
他一个吃穿不愁的少爷,还有什么要不到的东西么?
最终,他还是没抵住好奇心,悄悄地溜到了前院。
*
前院灯火通明。
顾渊应当是刚刚才进屋,眼下,周围还剩了几个窃窃私语的仆从。
赫连笙刚刚走近,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
猫的嗅觉格外灵敏。
这股臭味几乎熏得他快晕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往一旁走了两步,发现气味的来源,是刚刚被仆从拿走的两件衣服。
赫连笙:“……”
顾渊这是一不小心掉茅厕里,刚刚才被捞出来么?
他知道顾渊一向爱洁。
屋子必须是一尘不染的,衣服上长年染着浅淡好闻的熏香。
无论是出现在何时何地,他看上去,都是一个矜贵淡漠的贵公子。
这股味道会出现在顾渊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踮着脚走了进去。
顾渊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
赫连笙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到了对方手上的笛子上。
他愣了一愣。
他当然认得这根笛子,这是他亲手做了,准备送给顾渊的。
只是新婚之夜,他被顾渊狠狠地拒绝了一番,面子上过不去,他就顺势让侍女把它扔了。
……顾渊是怎么把它找回来的?
不是。
所以,他把自己搞得又脏又臭,就是为了找这一根笛子么?
“他去了当铺。”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还去了芙蓉楼,在伙房里找到了这根笛子,然后就一直抱着它睡觉。”
他看着地上的小猫咪受惊后瞪圆的澄澈眼睛和炸开的毛,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手,碰了碰赫连笙炸开的毛,平静地道:
“炸开了。”
语气里还带了一丝隐约的意外。
赫连笙:“……”
……这个人真的脑子有毛病吧!
“没事,醒不过来。”竹十一道,“他的呼吸没有变化。”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抱起了赫连笙,带着他出了房门,寻了个僻静角落。
一被放下来,赫连笙就开了口:
“你怎么知道?”
竹十一顿了顿。
似乎是对赫连笙已经能说话了感觉到了一丝意外。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碰上了。”他道。
他刚从独孤雅那里回来,就遇上了在路上魂不守舍的顾渊。
所以,他就跟在了顾渊的后面,看完了他找东西的全程。
赫连笙抽了抽嘴角。
“你看起来好像很闲。”他道,“我舅舅没给你找点事情做么?”
竹十一看着他。
少顷,他开了口:“我以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言下之意。
他是替赫连笙跟着人的。
赫连笙一怔。
随即,他的脸热了。
虽然早有准备,北殷那边必然对他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被竹十一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几分羞耻。
“……没有。”他开口,还打了个磕巴,“不重要。我是说……”
“现在。”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竹十一有些不解。
“前夫。”赫连笙麻木地道,“听得懂么?”
竹十一恍然。
“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很在意你。”他道。
赫连笙扯了扯嘴角:“是么?”
“所以呢?”他道,“我已经死了。”
刚刚看到那根笛子的时候,他确实恍惚了一瞬。
他没想过,顾渊会专门把这根笛子找回来。
这根笛子承载了他当时所有的雀跃和期待,现在看到它,他仿佛还能体会到当时他的心情。
但是……
又怎么样呢?
顾渊费了那么大劲,把它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死了。
一根笛子救不活他。
或许……
顾渊心里会因为这件事而心里好受些。
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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