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河看着这位门客的侧影——他相貌平平,四十来岁,扔在人堆里毫无特点,但洛银河总觉得看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此刻施平还在喋喋不休,皇上脸上已经显出不耐烦的神色,打断他道:“好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对周朗风说的。
周朗风神色怯懦,眼神先在洛银河身上一扫而过,而后道:“天涛河畔祭祀那日夜里,草民……草民夜起去茅厕,路过洛老师房门前,见到……见到李大人独自悄悄进了洛老师的房间。”
这话一出,众臣便有人轻呼出声。
皇上冷笑一声:“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周朗风心绪不定,向那施平的门客看去,那人此刻倒是镇定下来了,向他微微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日,洛老师深夜被歹人掳走,李大人焦急之状,将军府上下有目共睹,大人亲自去救洛老师,二人四日未归。回来时,老师颈上,除了一道刀伤,还有……”
听着周朗风的话,洛银河忍不住向李羡尘看去,他当真焦急得很吗?
周朗风吞吞吐吐半晌,才又继续道,“还有……紫砂吻痕,性状深邃。”
嘿!观察入微,但这倒当真不好解释,那吻痕是公主吸血的杰作,没料到有心之人让李羡尘背了黑锅。
李羡尘听到这里,突然明了,那日他以为是中毒所致的红斑,竟然是吻痕!洛银河鬼扯的什么爱起疹子云云,原来是骗他的。那他与公主……
他不禁向洛银河看去。
洛银河知道这张白纸终于开窍了,轻轻向他摇了摇头。李羡尘脸上,仍旧浮现着一股愠色,好像是小孩子被大人诓了,又突然回过味来一般。有些好笑。
可此时毕竟不是深究这事的时候。
李、洛二人有口难言,皇上心知肚明。
再看群臣,任谁都想不到年关夜宴,有这等桃色的是非可听,或作看戏之姿,或作匪夷之色,有人看向李羡尘,更有甚者,眼光毫无避忌的向洛银河颈间打量,想去看看那紫砂还在不在。
却只见一道刀伤,还隐隐泛着长了新肉的红晕。
洛银河目光转向周朗风,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周朗风却像是被洛银河这冷峻的笑意吓到了,回避着目光,不敢看他。洛银河的笑意便更浓了,终于他笑出声来,可只笑了两声,却又咳嗽起来。
他一边咳,还一边忍不住在笑,仿佛周朗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天大的笑话。
“朗风果然十分人才,捕风捉影之能,……咳咳,无人能及。”
他说完这话,和缓了神色看向周朗风,气韵中瞬间敛去了被攀诬之后狠戾,可周朗风依旧觉得他目光如同巨浪扑面,将自己压得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为何,周朗风现在心里只想尽快做些什么,将这怪异的气氛缓和下来,他脱口而出,道:“晚生关切先生动向,是……是因为一直敬重先生,一早便想跟在先生身侧学习……”
心虚之甚,声音越来越低。
洛银河淡淡道:“此生怕是无缘了,只能盼你再投一次胎吧。”
这话说罢,他眉头微蹙起来,手按住心口,闭上眼睛缓神片刻,才转向皇上,道:“陛下,草民身体如蒲柳风烛,是以方才推脱陛下美意,但草民却不容得有心之人如此攀诬草民和将军。”
皇上问道:“洛先生身体到底如何,这事先生慢慢讲来,莫要心焦。”
洛银河心中暗笑,他料定皇上因公主的事,对二人心存几分感谢和愧疚,同时,皇上更在乎他通神的本事,在适当的时刻卖惨,也是一种解除危机的好手段。
“草民脖子上的痕迹确实来于将军,但却……不似周先生所述那般不堪。”说着,他转向李羡尘深施一礼,见那人正关切的看向他,“那日草民遭人劫掠,划伤草民的匕首上,掺了毒,将军为救草民性命,才……才不得已而为,不想却遭人……攀诬至此。”
说着,他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可无论怎样都缓不上那关键的一口气息,憋得脖子上血脉怒张,惨无血色的脸色渗出一层病态的红晕,他一边咳,一边往怀里摸去,似是想摸出帕子来掩住口鼻,可越是着急越摸不出来。
君王众臣只见他此时难受至极,没人注意,他借着咳嗽掩口之际,偷偷将一只小瓶子凑到嘴边,又揣回怀里——那是他一早便备好的血。
向来从容淡雅的谋士,何曾展露过这样狼狈焦急之态。
众人只见洛银河单薄的身子忽然一震,他也顾不得再掏帕子,忙伸手去挡。
鲜血,随着他止不住的咳嗽从指缝中喷溅而出。
只见他脚下步子虚浮,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可他身旁没有可着手助力之物,抓了个空。
紧接着便向后仰倒过去,眼看一跤要摔在细雪满铺的天井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众人未见李羡尘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而过,将军已经到了洛银河身侧,将他护在怀里,二人顺势坐倒在地。
周朗风此时离得不远,见洛银河突然晕倒,也想上前照应一二。
却被李羡尘眼神一凛,怔在原地。
“洛先生若是有了闪失,便叫你陪葬。”将军声音并不大,字字如同出鞘的利剑。
转而,他将目光移到洛银河脸上,轻声唤了两句:“洛先生。”
怀中洛银河双眉微蹙,没有反应。
李羡尘伸手去搭他的脉,脉息入手平和,只是略微有些气血空虚,不至于如此啊,这……
他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觉的洛银河的另一只手,隔着袍袖,在他腰间极有节奏的敲了两下。
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人是装的!
倒装得真像,也不知这血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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