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瞬间爆发了一阵比刚才更激烈的骚动,莫名地掌声四起。
蔚凌半晌才察觉不对劲,低声追问:“这是什么?”
结果人群的声音一浪高出一浪,盖过了他的声音。
“他怎么把花球送给了男人!”
“天了,难道他们是……呃、那种关系……”
“可这位公子也好好看。”
“太幸福了吧。”
“那可是以麒麟的名义丢的花球,不仅结良缘,还早生贵子!”
“天天能有这么好看的郎君相伴,得多饱眼福呀!”
蔚凌慌了神,转手就想把花球丢掉,可他手一松,花球又被夏洲接住,随即还上前一步,海底捞月一般把蔚凌捞进怀里,踩着轻功就从众目睽睽之下跃空而去。
“放开我。”蔚凌拽着夏洲的手,可夏洲就不放,甚至动了妖力散出层层黑烟将蔚凌束缚在怀里。
“早生贵子,仙尊意下如何。”夏洲意犹未尽,将手中花球抛到半空,散作纷飞花瓣,洋洋洒洒。
在万丈灯火下,人就这么被他劫走了。
蔚凌恼羞成怒:“让你放开。”
夏洲眼中光泽一溜,随他轻轻转身,两人落在了琉璃城最高的高塔顶上:“我知你喜静,换个地方休息不是正好,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都往你身上蹭,我怎忍心。”
蔚凌从他身边抽离,就算刚才一阵狂乱吹散了他的发,他也能很快保持冷淡,仙尊气息十足,一副凡尘万物皆不染我分毫的模样。
夏洲说得对,他确实喜静,可是刚才那一出太过荒唐,蔚凌忍不住要抱怨几句:“你要带我看得就是这个?”
“对呀。”
“花球象征男女□□,你送我作甚!”
夏洲嘿嘿地笑,笑得还特别好看:“你猜猜。”
“你…”蔚凌欲言又止,“不可理喻。”还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转向一边,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每当遇到情|趣相关的事,蔚凌总会这般气不打一处来,夏洲特别喜欢瞧他这副模样,比他平时任何时候都可爱百倍。
于是,夏洲又拿出自己脸皮厚如城墙的看家功夫,蔚凌坐那儿,他也往哪儿凑:“你今日不是说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与我终生相许吗?相比之下,花球算什么。”
“你别添油加醋。”
蔚凌已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方才一坐下,远远着城中繁华景致,心里那股被夏洲糊弄的窝火也散了一半。
夏洲满脸笑意:“你要不想看我,明天我就卷铺盖走人,保准你翻山越岭都找不着我。”
蔚凌认输:“你饶了我吧,夏大妖。”
夏洲赢了这一局,兴高采烈哼起小曲来。
蔚凌听着夏洲那不成调的唱腔,看那天空发了会儿呆,他在琉璃山上修炼近百年,却在人间辗转不足二十年,或许对他而言,他的心智依旧还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少年。
再看身边的夏洲,黑发束了一缕,懒散地垂在身后,凤目间妖气不散,狂放之气尽数凝作碎光。他如此英俊,如此随意,好似这凡尘万般轮回,也锁不住他半寸光影。
蔚凌的目光从他身上越过,看向远方。
城中那些蓝色的天灯已经飞到了天上,偶尔风来,摇摇晃晃,映着遥远月光,将那无尽长夜,点缀成万丈星海。
突然,他问夏洲:“你可知天灯是做什么用?”
夏洲停了口中小曲:“许愿?”
蔚凌笑笑,若有所思地说:“有一种极刑,是把人扒光衣服,用麻袋捆起来,然后整个放进油缸里泡,等到夜晚再点火将人焚之于烬,那熊熊烈火便是天灯。”
他的声音清软好听,像那山间沾染污秽的泉水。平日说话时起伏安定,字与字之间干净不沾,仿佛从他言语间吐露的任何事,都是美好得令人向往。
可以这次却大不一样。
夏洲狐疑地看看蔚凌,心里对蔚凌产生了极大改观。
蔚凌自然不知他的心绪,继续说:“可是你看,这城里升起的天灯。”
夏洲随他:“听你刚才一讲,这蓝幽幽的一片,倒像是鬼火。”
蔚凌轻笑两声,兴许这色泽是幽静了些。
夏洲问他:“不过,你怎会知道这些血淋淋的典故?”
蔚凌慢了片刻,小声说道:“见过,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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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万念
他也不想自己的脑海中装下这种回忆。
可顾萧却偏要以此来折磨他。
——那是他被囚禁在宫中时发生的事。
顾煊承的手下曾费尽心思想要救他,可最终还是被顾萧识破,那些救他的人也惨死于这个名叫点天灯的酷刑。
那一日,皇城,万念殿。
城中一夜雨,沉淀着血肉腥灼的气味。
光秃秃的祭坛上,竖着四个架子,被雨淋了一宿,焦黑潮湿。
上面黏糊粘了一些东西,早已看不清原样,蔚凌只觉眼睑无比沉重,眼前的景色还停留在天亮之前。
惨叫,火光,濒临崩溃的绝望,那些人被装进麻袋里,浸着灯油,挂在架子上,刺鼻的气息漫进空荡荡的大殿,他记忆停止在那里,耳边只剩嗡嗡作响。
时间过去了很久,他有些害怕,怕这噩梦再也不会醒来,中途好几次,他稍微回过神,可一旦看清眼前的景色,浑浑噩噩的恐惧便再一次拖着他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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