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箫也在它打开草稿本的那一瞬间停止了思考。他刚想伸手夺回来,就听到胡笛说,
哥,你这些裙子画得真好看。
“你还有画画的天赋啊,好羡慕!你画这么多衣服以后事想学服装设计嘛?”
胡箫思考许久点了点头,又嘱咐她说别告诉爸妈。
这成了两人共同拥有的第一个小秘密。
“喜欢的款式可以做个标记。“胡箫没说是什么用途,但胡笛还是挑了两幅图。
“过来看题。”
胡笛凑近,听到自己的哥哥讲解题思路以及选项分析,恍惚间以为回到了两人最亲密的那段时光。
“懂了吗?”
胡笛说懂了,胡箫就把卷子还给她,低头看起了自己不会做的数学题。
胡笛看了两眼,指着图说在这里加条辅助线。
“哥,以后你给我辅导英语,我给你辅导数学吧。”
“不用。”胡箫很快回绝了,”你的英语水平不用我辅导,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那个冷冰冰的哥哥又回来了。
“那我…那我以后还能问你问题吗?”
“可以。”
家里人除了胡笛,几乎与胡箫都是零交流了。并非是父母不爱他,他们依旧悉心照顾着胡箫,给他洗衣,给他端饭,只是双方都默契地不再开口说话了。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胡箫报名去外地集训,一整个暑假都闷在画室里画画。他还记得全家人送他去机场的那个早晨,一道门,一边是他的妈妈爸爸还有哥哥妹妹,一边是拉着行李箱的自己,那时他觉得就应该是如此的,家里没有自己会更好,因为自己本来就很多余。
他在外面省吃俭用,偷偷买了些化妆品和假发,第一次尝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女人。他照着镜子,看到镜子里那个雌雄莫辨的人笑了,又哭了。抓起手边的化妆品砸扔向镜子,卫生间一片狼藉。
他觉得恶心,就像自己让别人感到恶心一样。他趴在马桶边干呕,心想为什么自己改不掉这怪癖,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彼时没有一个人引导他,或者告诉他,这不是变态,也并不恶心。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暑假,他的哥哥胡筝,给自己的家人认认真真地上了一堂课。
填报志愿时,胡筝放弃了很想学的金融,选了社会学。
当时他说:“我倒要知道他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把课余时间都用来研究和胡箫一样的人,写论文,立项目,他好像懂了胡箫,又好像没懂。但他至少明白了之前对胡箫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而他已经无法挽回了。他学着去理解并且接受这个人群,而且告诉父母应该怎么做。
客厅里是无尽的沉默,而后胡母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
“我们这两年…该怎么弥补啊…”
胡筝还告诉他们胡箫大概率是喜欢男生的。
“根据数据显示是这样的,但他也有可能喜欢女生,不过概率很小。”
“所以,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不论胡箫什么时候恋爱,谈不谈恋爱,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这一点。”
同性恋对他们父母那一代来说也是受尽歧视的,胡母接连遭受打击,险些要晕过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
胡箫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只是敏感的他能感受到家人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他的父母仍然不知道如何沟通和道歉,所以默契的沉默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高考完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父母仍旧给两人买了身新衣。
“终于不用整天穿校服了!”胡笛抱着新裙子高兴地转圈。
而胡箫则是拿着新衣服上了楼。
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忘记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但胡箫被伤得更深。
毕业典礼在隔天下午举行,那天上午胡笛拿着裙子去了胡箫房间。
“哥,你想…试试看嘛?我觉得它,还挺好看的。”胡笛把裙子递过去。
胡箫的目光在裙子上流连,鹅黄色,青春、温暖;带着闪的纱,像碎星一样,耀眼;别致的剪裁,独特,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
很适合胡笛,但不适合胡箫。
“不了,爸妈给你买的。”他把眼光收回去,却不知该看何处。
“那你和我一起去学校吗?我想先去外面化个妆,想美一点。”胡笛不好意思地笑了,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阳光。
胡箫抿了抿嘴:“我给你化妆吧。”
胡箫把碎发拢到耳后,拿了个皮圈随意扎了起来。
胡笛看呆了,胡箫刚才的动作自然流畅,而且很美。她觉得自己的哥哥很美。
更让她震惊的是胡箫抽屉里满满的化妆品。
都是他接稿一笔一笔赚来的。
胡笛看着镜子里精致的自己,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好看。
“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胡箫笑了笑,却没告诉他这么娴熟的技术是怎么练出来的。
胡笛又看到胡箫过肩的长发,十分羡慕。
“艺术生有特权啊。”她撅着嘴,看了看自己仅仅过耳的短发。
胡箫思考片刻,从衣柜深处拿出两个假发套。
“想试试吗?”胡箫让胡笛挑选,“都是新的,我没用过。”
胡笛的手顿了一下,最后指向了一个发尾带卷的假发。
胡箫帮她戴上又补了下妆,给她别好漂亮的卡子,让她穿上裙子看看效果。
“小公主长大了。”胡箫看着她笑。
“谢谢哥哥!”
“谢谢你。”胡箫说,谢谢他善良的妹妹什么都没问。
胡箫婉拒了和胡笛一同去学校,而是在胡笛出门后打扮好自己,拿出了同样藏在衣柜深处的裙子。因为压得太厉害,上面有好几道褶皱,廉价的裙子看起来和胡笛的果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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