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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大满贯,时间过的真快啊,明明离开赛场才三年,听起来都像是上世纪的产物了,谢拾安苦笑了一下,把名片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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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念,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拾安,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看看了吧,外婆今天做了红烧肉,还炸了丸子,一会就去车站接你们啊。”
也不怪她会打电话来,简常念一般都是在除夕前一天回家的,今年为了备战奥运会,在集训,走不了又特别忙,忘了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了。
听筒里她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微微带着笑意:“外婆,今年我就不回去了,在集训呢。”
外婆一怔:“喔……集训……集训啊……好好努力……争取明年啊拿个金牌回来。”
“诶,好,教练在叫我呢,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外婆,新年快乐,您注意身体!”
“常……”外婆还想再多说几句,她已挂掉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老人叹了口气,放下电话,拄着拐杖,慢慢地从里屋挪到了灶房里,锅里的丸子一不留神已经炸焦了。
桌上还摆着许多已经做好的饭菜。
顺财绕着外婆的脚边转来转去的。
老人把丸子捞了起来,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语气多少有些难过。
“都不回来,不回来也好,正事要紧,只是做了这么多菜,只能咱俩吃了,旺财。”
简常念是凌晨接到的电话,她从床上翻身而起,顾不得穿上外套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你说什么?!”
“外婆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回来吧!”
除夕夜,春运大潮,火车票已经售罄,最近一班飞机在第二天下午。
简常念只好连夜驱车数千公里风尘仆仆赶回了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外婆身上盖着白布,静静躺在那里。
“我们尽力了,病人脑溢血,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节哀。”
是村干部把人送到的医院。
“顺财跑了几里山路,到卫生室叫的人,你外婆走的时候还在织毛衣……很安详,没受什么罪,你……唉,节哀顺变吧。”
“老人年纪大了,算是喜丧,赶快处理后事吧。”
她第一次面对这些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牵着去派出所给外婆开了死亡证明,然后就是送到了火葬场火化,买墓地,带着骨灰盒回家,下葬,摆席,请全村人吃饭,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
直到送走了所有宾客。
她才颓然坐在了外婆生前曾坐过的椅子上,旁边的矮凳上还放着一团毛线和织了一半的毛衣,大红色,红的刺眼。
“外婆,怎么又是红色啊,我想要个别的颜色。”
“傻孩子,本命年就要穿红的,才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百邪不侵。”
简常念拿起毛衣凑在鼻端闻了闻,有外婆身上那种熟悉的沉木香味,仿佛她还在自己身边似的,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恍惚中,她也就真的看见了外婆,逆着光正往屋外走去。
她瞬间就红了眼眶,起身往灶房追去。
“外婆!”
推开门,桌上摆着饭菜,有鱼有虾,还烧了肉,炸了丸子,屋里飘着一丝淡淡的饭菜香味,一切如旧,只是外婆不见了。
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跌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眼前放了好几天的饭菜,突然端了起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
“常念,什么时候回来啊?外婆做了红烧肉,还炸了丸子,一会就去车站接你们啊?”
“外婆,我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上次你说辣椒酱好吃,吃完了还没来得及做,外婆腌了些咸菜,里面还放了肉丝,我多给你装点,也给你那些同学们尝尝。”
“来,拿着,下礼拜的生活费,要是不够了,你就打电话来,外婆给你送。”
“等我以后赚钱了,您就不用再每天熬夜纳鞋底把眼睛都熬坏了,我们一起搬到城里去,住大房子,我要给您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再买辆车,休假的时候就带着您到处去玩,您什么都不用操心,享清福就成……”
“好好好,外婆啊,等着那一天。”
“老年人基础病多,又是高血压高血脂的,之前是不是还动过血管瘤的手术?你们要有条件的话,还是要把人接到身边来照顾。”
“外婆,要不您就别回去了吧,我想在北京租个房子,这样也方便照顾您。”
“我在这你们还能安心训练学习吗?再说了,我也住不惯城里,电梯都不会按,哪有乡下自由自在的。”
“大孩子了,别哭,你啊就安安心心地训练,和拾安一起,替咱们国家多拿几块金牌回来。”
从小相依为命,无微不至关心照顾着她的外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支持着她的外婆,就连去世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想着本命年到了,要为她织红色毛衣的外婆。
就是这么疼爱她的外婆,而她跟外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
是她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她甚至都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准备这满满一桌子丰盛饭菜时,外婆有多希望她能回来过年,就有多失望吧。
迟钝了好几天的悲伤终于姗姗来迟,也就在这一刻,简常念才真的意识到,外婆,不在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心底的大树轰然倒塌,她再一次成了没根的孩子,从此人生再无来处,只剩归途。
眼泪大颗大颗掉进了碗里,简常念一边吃一边哽咽着,终是忍不住,弯下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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