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一片空白,带着痛楚的悔意却从心底涌上,几乎要填满内心每一处空隙。他只觉得强烈地后悔,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做地等了那么久,自顾自地沉浸在剑法里,而不是主动去洛城寻找小苏,更不曾想着腿伤还没养好就在外奔波是多么危险。若不是曾经年少轻狂,在阁主面前胡言乱语,说跛腿配不上自己,小苏或许就不会冒险尝试再度医治;如果不是当初为了相助退敌,苏聆雪根本就不至受伤……
铺天盖地的后悔与思念汇聚在一起,化成唯一的念头,他要见到小苏,立刻,马上,连一个呼吸都不想再等。
顺山麓到达下方的园林建筑,距离并不是很远,云毓早已走过多次,但问题在于,他不知该去哪里寻苏宴。
每次见到阁主都是在轩厅,而唯一一次进入苏宴书房,还是在一年半前初次来到清风酒楼时,他早已不记得方位。璇玑阁这座分部占地虽然不是非常广,然而结构迂回曲折,亭台交错,其中处处玄机暗藏,他不被阵法困住就不错了,一时半会还真难以找到目标。
好在,房屋楼阁中时而有人往来走动,问路还是不难的。云毓见到不远处一个侍女托着果盘经过,不假思索地上前,开口问道:“我有急事找苏阁主,他的书房在何处?”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冷不防被人拦下问话,已然吃了一惊,再见到面前白衣人的样貌,登时又是呆住,手中托盘一晃,眼看下一瞬就要掉在地上。
云毓自小到大,类似的情形遇到不计其数,抬手帮忙稳住,蹙眉又问了一遍。
“在……在那边。”少女下意识地说道,腾出一只手指点方向,目光却无法从云毓身上移开,“还要转好几道弯。你……公子是谁?”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的人,雨幕中缥缈如仙,直到此刻才记起要问清身份,但话音落下,唯见白衣一闪,对方已踪影不见。
云毓沿着刚问到的方位潜行,然而屋宇层叠,不出多远又开始拿不准,只能继续找人问路。
自清风酒楼开张以来,试图擅闯璇玑阁求见阁主的人三天两头,从没断过,但不是被俞掌柜或阁中执事直接出手收拾掉,就是陷入重重阵法迷障迷失方向,想抓个人来带路?阁中到处都是闻所未闻的机关,或许没走几步就被带进陷阱呼天不应了。
云毓虽然已住了四个多月,但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中静居,偶尔到山下与阁主一同用餐,除了俞三管家、奚谷主,阁中见过他的人并没几个,即使是曾照过面的从人侍女,一时间也难以将憔悴消瘦的云公子与惊鸿一现的绝世美人联系在一起。故此云毓在璇玑阁的一亩三分地上四处找阁主,完全就像个擅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然而所有碰见的从人,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一个指错方向或进行误导,第一反应全都诚实地给予了帮助,尽管都是匆匆一指或一句话,仍是被他顺利地寻到了阁主的书房所在。
凌霜事后查问,很有一种掩面长叹的冲动,此事委实令人无语,森严神秘的璇玑阁就这样被云堡主长驱直入地闯到了核心重地,简直是恃美行凶。
书房外当然有护卫,而且警觉性甚高,见到生人靠近立即拦阻喝问,而后一声喝斥也梗在了半途。
“我是云毓,”云毓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件事,其余都视而不见,“劳烦让一让,我要见阁主。”
“这位公子,阁主正在休息,吩咐了谁也不见。”护卫职责所在,不得不继续挡住去路,“而且阁中规矩,外客求见须提前通报,不得携带兵刃……”
“我是外人么?”云毓怒道,“苏宴他一声不吭地躲着,能躲到几时?我今天非见他不可,快让开!”
两名护卫为他的容止气势所慑,同时有种依言让路的冲动。云毓这个名字颇为耳熟,提到阁主的名讳又如此自然熟稔,莫不是阁主在外面惹下了桃花债?被人家堵上门?
稍一犹豫间,眼前衣袂拂动,云毓已经径直越过他们,朝着回廊尽头的书房去了。
“不用拦了。”凌霜捧了一只梅瓶,才去了趟酒窖回来,恰好将方才一幕收入眼底,没好气地瞪了明显失职的二人一眼,“那是住在揽霞居的云公子,今后他要见阁主,都用不着通传。”
相比初次进入此间,璇玑阁主的书房变化不大,只有纯白的地毯换成了银灰色,增添些许安适。云毓推门而入,反手掩上门扉,四下里安静无声,唯有香炉吐出的白烟袅袅上升,他的一颗心突然跳得很急。
苏宴已经换下湖蓝色的外衫,仍旧着一身玄衣,正斜靠在长椅里假寐。他脸上戴着半边面具,神态似乎有些疲倦,听到声音也没有动,只淡淡说道:“放在那边桌上就行,我自己会用。”
云毓的心跳得更急了,他不知多少次见到这样装扮的阁主,但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意识到,苏宴的存在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仅仅是望见一眼,心底就充溢着悸动的喜悦与疼痛。
他放轻脚步走到近前,轻声唤道:“小苏。”
如水的音色传入耳际,苏宴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方才吩咐凌霜去取烧酒,岂料等了一刻,进来的竟是云毓,而且衣衫和乌发都是湿的,显然是一路冒雨行来,并未打伞。
“阁主,”云毓又走近了一步,神情清寒:“回来了为何不知会一声,你不是亲口说过,小苏已经原谅我了?”
苏宴顿了一下,他有种错觉,自己好像不是在璇玑阁,而是置身苍山云堡,正被堡主高傲又任性地兴师问罪。见多了云公子病中不安无助的样子,一时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你不是在闭关修习,需要专心致志、不受打扰?”他无奈说道,准备坐起身,然而云毓已先一步按住他的肩头,“既然怕打扰,为什么还要天天去看我练剑?刚才明明被我发现了,为何又要躲开?”
毕竟是痊愈未久,一番疾奔折腾,他的气息有些凌乱,束发的布带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本来应该十分狼狈,然而不知什么缘故,看起来愈发动人心魄。
即使以苏宴的冷静和定力,也觉头脑一阵昏眩,,他没有料到云毓会在剑法进境后一刻不停地来寻自己,隔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总是念着小苏,小苏真有那么好?虽然有几分才干,却总是像个先生教训学生一样,说你这里不够好,那里欠周详。他又高傲自负,不但将你看成需要照顾的笨孩子,还会一本正经地骗人。小苏确实原谅了阿毓,而今的阿毓又是怎样想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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