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还是早些睡下。
以及,昨天随口称赞卧房里的细绒帘幔和床帐颜色雅致,碧烟说,都是堡主特地吩咐为我预备的,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能分辨出它们用的是什么布料,这失忆得也太彻底了,我真的懂布匹生意?
十一月初四 小雪
昨天黄昏十分见到天空云层密布,果然夜半就下起了雪。今早推开窗棂,扑面寒气逼人,夹杂着细小的雪花,入目皆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房檐下垂挂的冰棱足有两尺长。
这不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云宝的从人侍女们都浑然不当回事。他们说,每年入冬后,从九十月起,苍山就会迎来一场又一场的落雪,直到明年开春才会渐渐融化,所以要将内外场院和道路及时清扫干净,保证往来畅通。
我却不由自主地被茫茫雪景吸引,更加想快些到外面欣赏。
云毓着一袭雪白的狐裘披风,在满目冰雪的天地间愈发显得乌发如墨,气运绝俗。他的心情不错,领着我穿过层叠的屋宇建筑,信守指点着前厅、藏兵楼、演武场,沿途遇到的护卫从人纷纷施礼,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我。
看见他们脸上恭肃又带着掩不住讶异的神态,我忽而意识到,云毓在下属面前应是相当估清甚至冷漠的,至少,绝不会像和我相处时一般,流露出纯然的欣悦,他待我是特别的。
就在此时,我觉察到有视线落在身上,似乎停住得比其他人更久,也分外专注而明锐。,
我转头望去,在人从外缘,远远地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的年纪应该与我相仿,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身材修长,非常地隽雅秀逸。不知为什么,明明旁边还有不少人,我却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以及他略带审视意味的目光注视。
他发觉我也在朝他打量,礼貌地颔首,很快就转过身,从令一个方向离开了。我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右腿居然是跛的。
“云公子,那一位是……”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云毓循着我的视线,也看见了那道因为跛脚走的很慢的身影,令我意外的是,他原本轻松的神情忽然消失了,向前迈了一步,似是想要追过去叫住对方,但随即又停下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那是苏管事,小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苏很有才干,帮了陈伯许多忙,他也是我的好友。”
我再一次出乎意料,云堡下属众多,管事也有几位,但还是第一次听到云毓将其中之一称为好友;应该说,除了我,他身边原来还有其他朋友。只是为何不过来说话,反而转身避开?难道他们闹矛盾了?
而后我们继续潜行,踏过冰封的溪流,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银白覆盖的松木和云杉林美不胜收,云毓的心情却受到影响,不像起初那样兴致盎然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后来,几乎都是他的侍女翠晴在热心解说:“白公子,您看这边大片的暖房,里面栽种的不是花草,是菜蔬,苏管事绘了图纸,指导着大家建成的,今年冬天,全保上下都不会缺少新鲜蔬菜吃了。。”
“公子小心,那条岔路通往后山,再往前设有机关,贸然过去会很危险的。”
“这处栈桥很壮观吧,上面的铁链早先磨坏了,还是苏管事来了后想出办法修复,我们才能到青逍崖对面维护林场,比从前还要平稳好走。否则,从山麓绕过去至少要多走两个时辰。”
翠晴口中的清逍崖是一处陡峭断崖,对面林木茂密无边,往下看时,但见云雾缭绕,压根望不见有多深。丈许宽的栈桥全屏一根根碗口粗细的铁链支撑,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踏上去,即便两侧有护栏可扶,走在上面也必然晃晃悠悠,估计滋味和升仙差不多,所谓天险也不过如此了。
我心底不由得对苏管事生出了几分钦佩,难怪能让堡主引以为友,虽然身有残疾,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翠晴说苏管事名叫苏聆雪,自他一年前来到苍山,给云堡带来好些喜人的变化,她很乐意描述这些,但云毓的情绪却明显越来越低落,眼瞳里潋滟的光彩也不见了,再走了一小段路就说要回去:“天气太冷,白大哥身体还虚,不宜在外面久耽。”
我没有反对,赏雪虽是美事,但是真的很冷。出门前两个侍女给我穿戴上层层衣物皮球时,我还觉得她们小题大做,然而在滴水成冰的温度下走动了近一个时辰,已经能听见自己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
相比于我冻得够呛,不管是云毓还是其他同行的人都很从容,似乎这样严寒飘雪的天气于他们只是寻常。
写到这里,我心里又升起淡淡的疑惑,按理说,我长年在北方边境行商,应是早已适应气候,不会畏寒才是。是哪里出了偏差,还是如云毓所说,我的身体仍然很虚弱?
白清洲的云堡日记(三)
十一月初五 晴
云毓今天没有来同我说话,想起她见到苏管事后明显异于平常的神情,我愈发肯定二人之间起了争执,而且,那位苏管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记得云毓叫他小苏,与我一样,原先并不是云堡的人,不知是何方人氏、谁家子弟,又是出于什么缘故来到此间。
我随口向碧烟和绯叶打听,扉页立即说,苏管事好像是冀州人氏,家中也是高门大户,特别特别有才学,虽然平日里稍微严肃了一点,但是大家都好生仰慕他,堡主也信任她。
我又问,既然出身不凡,为何会在云堡做管事?
扉页叹气,“篦子也不知道,但是苏管事受伤后落下了腿疾,听说这样是不能入仕的。而且云堡也很好啊,不说武林名门、雪岭如画,苏管事不管回家还是去其他地方,难道还能见到比我们堡主更漂亮的人?”
我这才知道苏凌雪的跛腿是受伤所致,正想再问,碧烟拽了扉页一把,瞪她一眼,“你这丫头,看白公子脾气好就口无遮拦,堡主和苏管事也是你胡乱议论的?”
扉页就赶紧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云毓的容貌确实无人能及,我回味侍女们的话,总觉得苏聆雪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神秘。还有云毓,我能感觉到他确实将我当做朋友、兄长般真诚相待,但这就是全部吗,会不会还有一些我所不清楚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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