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舞心中勐地打了一个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一下子充盈了她的内心。那心绪告诉她,快飞,快飞,她需要你……
她蓦然腾飞,双手一展,化作一道红光,冲着阵法而去。
“小九!”饶是老槐树应对再快,也比不过九舞,他一抓抓了个空,气急败坏地重重敲着手中拐杖,“这小女娃,难不成疯了!”
那白光冲天,满是肃杀气息,竟这般莽撞就往前冲去!
安术扶住他轻颤的身体,低声安抚。
远逸放眼眺望那白得不寻常的光芒,摇头叹息,满是感概地轻声道:“情之所钟,尽在我辈。”
九舞来时,凤声清唳,山林摇动。
凤声起于深林,自是万兽来朝。
那不索勒双目色变,已是杀红了眼,他将妖力灌入掌中,给鬼老板当胸一掌。
鬼老板身上羽衣,柔软的绒毛片片飘落,似是落了一地轻絮。可身上的羽衣也破烂得不成样子了,捉襟见拙的,被日光一晃,魂体上就是一道黑印。
若是再来一掌,他就原地湮灭了。
鬼老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大概是人之将死,总要回顾平生一二的。
这些画面里,多数都是他和妻子在不同的轮回之中相处的种种。他不善言辞,性子还冷淡得很,不知怎么讨人喜欢,有时候无缘无故便惹了妻子生气,也不会这么去哄,就一遍又一遍地用他那把刻刀,雕石头的、木头的小玩意给妻子,笨拙得不行。
可在这些画面中间,也穿插着一些可爱的生灵的面容,他们说,他是他们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吵着闹着,也肃然庄重;他们期盼安逸,却总在劳碌奔命。
其实鬼老板有时候并不是很懂他们,只是他们口中那个六界安定,互通有无的世间,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如日光照耀之下,水面蓦然升起的七色虹桥一般。
虚幻,而美好,令百万生灵神往。
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这样的一个世间,当是瞧不见的。
他如是想着,面前却倏然暗了下来。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上垫着一具重重的躯体。
“为何……救我?”鬼老板不敢相信地低下头来,看着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吐血,压根就起不来的山山。
他们法力并不算是顶尖的,能在大妖手下挨过这一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是相当可喜的了。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了……
“因为我们是志同道合,追求六界安定的朋友。”山山被涌出来的血呛住了,勐地咳了起来,咳得身上的骨头架子都发痛了起来,她笑了,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如有下一次,我还救你。”
那不索勒一步步走近,在他们身边,方圆十里的树木和生灵,都只剩下尸体了。
“朋友吗?”鬼老板喃喃了起来。
山山被他那不合时宜的呆样弄得直发笑,横竖都是将死的人了,她也懒得掩盖自己的笑意了,放声大笑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九舞的清唳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那不索勒慢慢逼近的脚步一变,只可惜并非停顿,留给九舞一线救他们的生机。而是直接瞬移到他们面前,妖力入掌,化出一抹浓云似的丰沛法力,被打入他们体内。
鬼老板魂体逐渐淡薄了起来,而山山喷出了血雾,淋了那不索勒一身。
九舞来晚了,不仅一步。
她循声而来,媲美瞬移,可她不知,她那莫名的心绪所起,只因山山命悬一线,只余一口气在胸口徜徉。
现在,那莫名的心绪勐地往下一坠,拉扯着她的心脏,落入了深渊之中,罡风刮得她一颗心又凉又痛,许久都未曾有个着落。
“山山?”她双目圆瞪,眼底已经蓄了一潭清水。
无人应答,无人笑靥如花,回首看她。
那不索勒身后,山山歪着头,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像是圆了个什么心愿似的。
九舞那悲伤的眼,移到那不索勒身上,成了掩在平静下的愤懑,那愤懑似是可一瞬破土而出,继而长出绿芽,抽出枝桠,茁壮成举手摘星辰的参天大树。
“你杀的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老槐树摩挲着拐杖上的纹路,那是山山给他刻的仙鹤祥云,栩栩如生,每一刀,都附上了一句祝语,很是用心。
他心神不宁地抬眼又垂眸,抬眼又垂眸,鼻息里叹出来的气,能用好几辆车拉走。
忽然之间,万兽凄鸣,呜咽悲吼,其声之凄厉,直叫人背后发凉,心头冒寒。
那明明白光之中,被缠绕了红光,裹上。
一阵地动山摇,白光勐烈胀起,又蓦然泄去。
阵,破了。
远逸心里一哐当,不详的预兆始终盘桓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去吧!”老槐树初见枯败的手背上,经脉跳起,他将拐杖握得死紧,不让它抖动起来,“去看看。”
一路前行,万物静默无声。
走了许久,才见着一团红光,在重重林荫里,若隐若现。
老槐树倏忽顿了一下脚步,不敢向前迈动了。
“爷爷。”安术唤了他一声。
“走,继续走。”他一眶老泪,浸红了双眼。
那团红光逐渐清晰了,是以人形展开了双翼的九舞……的魂体。她怀里抱着山山昏睡的魂体,眼前是山山明显打理过仪容的躯体。
不远处,足以盘起一条横贯南北大山脉的龙身,以及足以覆盖群山的凤凰肉身,静列在前,空中浓重的妖气,似乎还带着残余的威压,让随之而来的小兵,软了手脚。
有山倾覆,有河消散。
万兽跪服在地,凄凄而鸣。
微风卷了残叶,推到角落里。
“小九?山山。”老槐树最终还是露出了老相,颤颤巍巍地走到九舞面前,顺着拐杖滑落下来,又喊了声,“小九,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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