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不易,不如放弃。
小鱼儿透过那极细的一道缝隙,看他从容离开的背影,眼底的眷念终于被无所忌惮地放任逃出,让思念在眼里到处乱窜,在血液里、骨肉里到处攀爬,叫嚣着,沸反盈天。
他脱去身上早已脏污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衣裳,赤足没入了极其寒冷的冰水之中,浮冰破开,又匆匆聚拢,重新凝起一片薄冰。
他勐地扎进了水底,半晌没有动静。
月色都忍不住要一窥究竟的时候,才有一颗脑袋从冰上撞出来,露在清辉之下。
那是满脸脏污被洗去,露出了少年模样的小鱼儿深邃英俊的脸,他脸上还挂着浮冰,眉目像是浓墨重彩的西天壁画,那如潜落深海的瞳孔,深邃又幽暗。
有些蜷曲的长发披散在两肩,滴着水,平添了几分豪纵不羁。
他将肌肉结实流畅的手臂搭在冰泉边沿,下巴枕着,眼也不眨地盯着那扇挂满了藤曼的门,盼望着,盼望着。
门后伸出来一只手,伴着一声清咳:“不知你要穿多大的衣裳,不如先披着我平日穿的袍子。”
那手上托着一叠天青色衣裳,被轻放在门边。
“你放心,我没穿过。”阿稚补充道,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小鱼儿眉眼蓦地一弯,软和了下来,他踩着青草小石,走到门那边,双手捧起了阿稚带过来的衣裳。
他俯首深嗅,有一股味道。
是阿稚的味道,是熟悉的味道。
他的眉目,更加柔和了。
衣裳穿在身上,因为是宽袍,所以并不显窄,要是不束腰,那衣袖也不会过于紧。只是本来及踝的长袍,露出了小鱼儿半截小腿,倒是有些短了。
小鱼儿并不在意,他赤足越过那些在他看来胡乱造的窝,寻到了抱着一只雪白小兽阿稚。他半靠在树上,竹青色的长袍被晚风轻轻拉动,那白皙的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小兽的皮毛。
小兽惬意地窝在阿稚怀里,舒服得眯起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鱼儿脚步轻盈,没有特意发出声响,他只是立在近处,望着扶疏花木之间,月色清辉之下,竟独成一景的阿稚。
阿稚从来都不是美的,或许说,他给别的生灵的感觉,从来都是不是美,而是净。
净且静,臻于极限,无可比拟。
或许是那目光过于灼热,阿稚若有所感地偏过头来,目光轻轻地落在了小鱼儿身上。他扫过那带着寒气的俊脸,露出一抹笑来:“原来你这般好看。”
小鱼儿的心勐地跳了一下,像是从天上扎到了水底,心湖总有一圈圈涟漪,接连不断地推开,再推开……平静下来,好难。
他深邃的瞳孔忍不住慌乱地躲避了一下,偏了过去,落在深夜采蜜的蜂上。
“伤可有好一些了?”阿稚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许久不曾说话,虽不至于失声难言,可也说得磕磕巴巴的,像极了害羞腼腆的憨厚少年。小鱼儿有些懊恼地垂了眸。
阿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只是也不好太过不厚道,便忍住了笑意,细细打量起他身上的伤。
至少从明面上看来,小鱼儿身上的伤是好了不少的,那断手断脚,再也不是诡异地反折着,像是被拗断了手臂又胡乱装上的木偶。
“我替你看看?”阿稚询问道。
等小鱼儿点头,他才伸出双指,以法力聚之,扫过他身上的紧要处。
阿稚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幸好,断了的筋骨都已经续上了,并无伤及内腑。”
“只是……”阿稚犹疑地看向他,拧眉道,“为何你身上和脏器,都有诸多痊愈后的痕迹?你还这般年少,不该呀。可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小鱼儿微微张了张口,却只是说道:“没有,只是我打小顽皮,让照顾我的神……生灵,操心不少。”
阿稚像是没听出他话语当中的不妥,叮嘱道:“你可要多爱惜自己。”
“好。”小鱼儿应着,锁在袍袖当中的手却勐烈地抖了一下。
阿稚笑问:“你可是饿了?”
“嗯。”小鱼儿点头,“我饿了。”
阿稚折了折袖子,打算用束袖将它缠住。
“我帮你。”小鱼儿向前几步,接过了那束袖,熟练地替他缠上,绑好。
阿稚只是一愣,很快便含笑致谢。
“不谢,你救了我,替我疗伤,还煮吃的给我,应该我说谢。”小鱼儿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手上略显瘦弱的腕骨,微微垂眸看着阿稚,“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阿稚偏头一笑:“有啊。”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
小鱼儿看着眼前的物件,微微沉思了一会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寒:滴水成冰(十四)【一更】
“可是要我将它噼开?”
阿稚失笑,将小鱼儿拖到竹榻上:“你大伤初愈,什么也不必做,看着我来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阿稚打断道,“你给我安心坐好。”
“我……”小鱼儿弯腰,离了竹榻。
“你要是内心不安,等你伤好了,你就当我一年的护卫,吃穿住行全由你照看着,你觉着如何?”阿稚将他按了回去,笑问道。
“好。”小鱼儿干脆利落地回应道,快得像是怕阿稚反悔了似的,倒是让他有些莫名了。
“我的意思是……”小鱼儿有些慌乱地找理由,“我……身无长物,只能……做这个了。”
阿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善意地笑了一笑,动手做起饭菜来,他动作并不算娴熟,可约莫是因着不急不慢的缘故,总透着一股气定神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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