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锦更不解了。
赫连恒是三代单传,无兄无弟,妻子早亡,膝下无子……他这是在祭奠谁?
看着对方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因温泉而泛红的脸,宗锦思索半晌未得结果,索性也不再想了,直接走出屏风,大喇喇地喊了句:“赫连……”
男人的目光倏地射向他。
不知怎的,宗锦硬生生把那个“恒”字给咽了下去,改口道:“主上。”
“谁准你进来的。”赫连恒也不恼怒,只问了这么句。
宗锦想了想,道:“那也没人不让我进来啊?”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自己这张嘴,就无法老老实实说点漂亮话出来,赫连恒要是怒了,之后的话可怎么说?
谁知道不远处,男人竟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
宗锦:“……?”
“又是来杀我的?”赫连恒问道。
只因他此刻面色红润,又带着笑,这话像是朋友间的打趣儿般,一点不像质问。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饶是宗锦脾气再坏、再狂妄,见赫连恒这副好说话的模样也陡然间没了恶言恶语:“……不是,我是有事来……求你?”
好家伙,他竟然能说“求”字出来。
宗锦正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虎落平阳,那边赫连恒冲他勾了勾手:“过来说。”
“哦……”
走近了他才闻到赫连恒身上酒气冲天,再瞅瞅七横八竖落在石壁边的酒壶,这少说也有两斤。
难不成,他正醉着?
可恶,早知道赫连恒在这儿偷偷摸摸喝酒,还喝这么多,他就应该带着他的小刀过来完成他的刺杀大计。
他们这些氏族,都是百年前皇帝赐封的大家,他和赫连恒这样的人,在天都城皇室面前是臣子,在封地就是正儿八经的领主,是王。
换了别人,这种时候不说畏畏缩缩,至少也得毕恭毕敬;但宗锦全然没有顾忌,大摇大摆地走到男人身旁,侧过身坐在石头上,和赫连恒呈面对面的方向,却又刚刚好不扭头看不见对方的脸。
“说吧,何事求我。”赫连恒哑声道,“若是合理,我倒也可以答应你。”
“你是不是要去久隆?”宗锦单刀直入道。
“是又如何。”
想是因为酒,赫连恒变得相当好说话,语气都没有平时那副高高在上惹宗锦讨厌的味道了。
“带我去。”宗锦侧过脸,热切道。
“为何要带你去?”
“你不是缺个侍从吗,我给你当侍从!”
赫连恒眸光一转,与他对上视线。
这小倌来得蹊跷,可生得确实好,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赫连恒见过的美人不少,宗锦却能在其中排得上名;但最勾得他心动的,还是那和阴柔面容极其不搭的眼神。
像时时刻刻都有一簇火在眸中燃烧,像站在山巅上咆哮的狮子,炙热,狂傲。
就连现在也同样,分明嘴上说有事相求,宗锦的眼神还是那样,嚣张得厉害。
突然,赫连恒的手从水里窜了出来,一把掐住宗锦的手腕,再是猛地一拽。
“哎?哎哎……”
“扑通!”
宗锦惊呼了几声,便倒栽进了温泉中。
带着丝丝甜咸的温水倏地涌进他口鼻里,宗锦疯狂挣扎着钻出水面:“呸,呸!!赫连恒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你,让老子喝你的洗澡水?……”
浑身湿透的宗锦站在男人面前,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怒火中烧地怒视男人。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赫连恒嘴角含笑,淡淡问道。
“那你要什么态度啊,”宗锦嚷嚷道,“你反正都要带人马去,多我一个不多,有什么关系?再不然,反正你也怀疑我是别家派来的人,你放我出府,我自己去!”
“所以你是尉迟家的人。”
“老子……”宗锦及时闭上嘴,瞪着赫连恒就要离开温泉。
秋末夜凉,风吹过他湿漉漉的衣衫,冷得厉害。
接着赫连恒便说:“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侍从就要尽侍从的本分。”
“什么本分?替你守着门?”
“伺候我沐浴。”
“……你没手啊?自己不会洗?”宗锦骂道。
“可见你不是真的想去。”
“…………”
见宗锦无言以对,赫连恒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再道:“坐到我身边。”
“坐到你身边你就带我去久隆?”
“要看你怎么求我了。”
宗锦懂了,这个畜生就是在故意玩他!
可懂了又能如何――他想回久隆得很,想回去看情况,也想从赫连府脱身。只要回了久隆,他总有办法证明自己是尉迟岚借尸还魂,到时候重掌势力,再重新打去天都城就行。
他不爽,却无可奈何,只能依言在赫连恒身边坐下。
不过他并未坐在温泉中,而是坐回了边沿砌着的石头上,紧挨着赫连恒。
赫连恒朝他伸了伸手,以眼神示意他斟酒。
宗锦嘴角耷拉着照办,一盏酒递进赫连恒的手里,洒了三分之一出来:“……喝不死你。”
赫连恒并不介怀,慢饮一口接着道:“为什么要去久隆,果真是尉迟家派来的?”
“我说赫连恒,”宗锦道,“我没记错的话,人是你的管事买回来的,留谁不留谁也是你选的,我要真是别家送来的人,怎么就能确保你会将我留下,万无一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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