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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没有说话。貂蝉看着陆逊，好像是祈求似的说：你能救他吗？
陆逊说不出来“能”这个字，但是也不敢说不能。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了他，让他的脊椎都开始发凉。
陆逊喘息着说：你听我说……
貂蝉很安静的听着。陆逊说：现在是晚上，我可以马上叫人，叫最好的医生，只要你肯签字……
貂蝉说：签字？
陆逊说：他来历不明，如果要做这种手术，当然要直系亲属签字……
貂蝉说：直系亲属？
陆逊说：就是妻子，父母，和成年儿女……
貂蝉说：妻子？
貂蝉忽然哈哈哈笑着说：妻子？他的老婆很久之前就死了，他没有孩子，认过很多爹，你是不是要这些爹来签字？
陆逊的喘息里都带着冷气。陆逊说：你们没有关……
貂蝉像是哀戚一样的笑着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但是我们没有关系。
貂蝉面纱后面的眼睛看着陆逊。貂蝉说：所以他就只能等死，是吗？
陆逊没有说话，陆逊的手指尖在发抖。貂蝉说：现在只有你在我的手里。我告诉你，他英雄一世，是个混蛋，但所有的男人里，只有他对我是真心的。
貂蝉抓着床架，床架扑扑的晃动。貂蝉说：只有我知道，他什么也不是。他活着荒唐，死了也一团混账。但是你看他，他再也不会记得我，他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你是医生，你就让他这样等死吗？
门口没有动静，江东敲门的人都好像已经走了。曹丕还没有晕醒，孙权大概始终都处于半晕半醒之间。貂蝉看着陆逊说：你看，至少还有你，可以救他，或者陪他死……
陆逊的冷汗从下巴淌到锁骨上。陆逊说：不。
那种脊椎骨发凉的感觉一路贯穿到大脑。陆逊说：你不能逼我……
他甚至都带上了一种祈求的语气。
陆逊说：我一辈子都会毁了。
第7章 十字架（上）
停在医院楼下的车黯黯的伏在阴影里。医院白墙的灯光就像是通往天堂的道路，带着一种黑白分明的界限和沉默。雷文顿的挡风玻璃后面漆黑一片，只有靠近驾驶盘的地方微微的闪着光。那是孙策手上的戒指。
孙坚是一个不信教不信佛也不信神的人，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附近正有一所教堂，钟声敲了三响。当时教堂略显残破的十字架和着黄昏血红的夕阳映在他儿子的身上，好像一种奇怪的符咒。
孙坚后来把儿子从阴影里抱出来。孙坚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的车开始按捺不住的微微轰响，轮胎震动溅起的泥弹落在车身边上。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那么久，医院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在深夜里听起来就像夜枭般撕裂心肺。
站在雷文顿身边的手下看到车窗摇下来。孙策的声音在里面说：进去。
医院楼道里的白色的灯光全都已经打开。有些值班室有人，但是不敢跟着孙策一起走。走过电梯的时候，电梯门洞开着，轿厢上面黑洞洞的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围着一堆甘宁的斧头帮小弟。吕蒙红着眼睛从电梯旁边跑过来，吕蒙说：大……
孙策没有说话。楼道里很空，通往尽头的门是开着的，白色的灯光白得有点恐怖，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曝光过度一样炸开。
孙策带头走过一条很长的走廊。孙策在门前的脚步突然停住，微微晃动的门下面流出了一道细细的红色液体，在地砖上攀爬着浸染了他的鞋尖，又岔开不断的往前。
是血。
从吕蒙的角度看过去，白色的门后流出来的血正画成了一个十字架，触目惊心的正映在孙策的人影上。
吕蒙猛得把门推开。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孙策背后所有人都微微一仰。血是从中间的床上淌下来的，中间的床后面站着一个蒙面的女人，孙权正躺在她的鞭子下面。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张床，吕蒙飞奔过去，女人动也不动。
另一张床上的是周瑜。
吕蒙这才发现陆逊站在淌血的病床的对面，陆逊手里的橡皮管都是血，以至于陆逊的脸上都沾上了血迹。
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久陆逊动了一动。陆逊好像是旁白一样的说：他要死了，我切开了他的气管。
陆逊的声音在剧烈的发抖，但是陆逊好像并不在意。
陆逊说：他死了。
孙策没有看陆逊。女人站在沾满血的床后面，好像什么声音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
孙策说：你的情人死了，我还有弟弟。你跟我走。
他指的是貂蝉。貂蝉的手稍稍一抖。地上的孙权开始咳嗽。貂蝉把掉在床上血泊里手术刀拿起来，貂蝉说：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孙策没有说话。貂蝉猛得把脸上的面纱扯下来。
面纱后面的脸虽然有一点苍白，但无疑是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甚至可能没有人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美。
貂蝉把手术刀拿起来。貂蝉说：我曾经发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可以看到我……
貂蝉说：现在他死了，没有男人配，你也不配。
貂蝉忽然一刀划在自己的脸上，陡然就像是最精美的珍宝破裂成了碎片，连吕蒙都感到胃部的一阵翻江倒海。孙策竟然还是没有动。地上的孙权爬起来抱住貂蝉，孙权抓着她的手说：不……
貂蝉和孙权一起倒在吕布的床上。貂蝉手里的手术刀“当啷”掉下地。貂蝉脸上的血染在孙权的手上。貂蝉说：他死了……他死了……我怎么办？
孙权喘息着说：你要活着。
貂蝉的眼泪掉下来，她的眼泪和脸上的血混合在一起。貂蝉说：为什么？他都不记得我，他什么也不记得……
孙权紧紧的抱着她。貂蝉说：我还害了你……你也要死……我为什么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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