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僵持了多久,段临霜忽然感到手心开始发痒,像是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在一下一下挠着她的掌心,接着她反应过来,那是巨狼的舌头。她成功了!
她试探着将手慢慢往前伸了伸,浓雾也在此时散去了一些,巨狼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它身上都是大小不同的伤口,失魂散带来的走火入魔耗尽了它的力气,它现在就如同一头困兽。段临霜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道:“别怕,想喝水吗?”
巨狼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发出了一声与它庞大身躯截然相对的低声呜咽。段临霜又在手心倒了一点水送到巨狼嘴边,说道:“外面有更多水可以喝,但是我们被困住了,你还认得回去的路吗?”巨狼三下两下就舔干净段临霜手心的水,然后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颜寄欢在旁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大怪道:“这百兽帮还真是奇了,他们养出来的灵兽果真能听懂人话。”
巨狼的耳朵在她说出百兽帮时动了动,它转过头来看着颜寄欢,头歪了一歪,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它好像认得你。”段临霜说。
“啊……”颜寄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帮着楚云七骗过它主人一次,它不会计较吧?”
不知是因为吃了颜寄欢带来的肉干,还是因为意识到了她们三个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巨狼没有和颜寄欢计较,只是用鼻子顶了顶段临霜的胳膊,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多谢狼兄!”段临霜如释重负,“那就拜托狼兄了!”
巨狼在这洞穴中所待的时间远比她们二人要长,再加上侯震威有意训练它避开洞中隐藏的机关,因此即便双目被雾气所障,她们脚下的路却比来时都要顺畅许多。随着她们距离山洞口越来越近,弥漫在整个洞穴之中的雾气也渐渐开始散去,不知走了多久,一道微弱的亮光刺破黑暗照了进来,接着是擦过脸颊的微风。巨狼加快了脚步,浓雾越来越淡,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忽然一阵清新的空气灌入了鼻腔,段临霜抬头一看,墨色山川像一幅画卷一般徐徐映入她的眼帘。
“出来了!是另一个洞口。”一旁颜寄欢兴奋地拉住段临霜的胳膊,“你瞧,这边可以直接看见镇渊台,说明从这里下山更快!”
正说着话,她手指的方向忽然有一群鸟雀从林中惊起,接着便遥遥传来几声闷雷一般的击鼓声。
“这是……召开大会的信号。”段临霜皱起了眉瞧了瞧天色,此时最多不过寅时,连打鸣的公鸡都没醒,这个时候召集百门群雄相聚镇渊台上,未免太过蹊跷。
“我们得快点回去。”她压下心中愈发强烈的不安,对颜寄欢说道。
--------------------
存稿余额还剩两章??争取今天发完
第48章
镇渊台的鼓声响起之前,段临风正靠在桌边闭目养神。
这几日来他的睡眠一直不好。自从面具失窃一事之后,韩师叔将带来的清泉暗卫尽数调往了他的居所,说是为了防止楚云七再趁虚而入,困住的却是他段临风。每日三个暗卫从出门跟到他回屋,从早到晚杵在五步之外扰得他眼骨生疼,仿佛只要稍加松懈,楚云七就会从墙角里从天而降将他劫走似的。
其实韩师叔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因为那天之后楚云七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是碍于清泉暗卫,或许是早已逃走。谁又能知道呢。他就像一条脱网以后滑入水中的鱼,转眼就连波痕都消失不见,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他向来是一个善于躲藏的人,只要他不想被人找到,即便是调遍三大世家所有人手都挖不出他的行踪。
段临风不愿去想他去了哪里,或是在做什么。他有太多事情要烦心。段临霜生死未卜,百门风云会被迫中止,庄中的信件一封一封催来,问他行程,问他考量,问他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一桩上好的婚事变成闹剧。丁君贤的伤总不见好。韩山道神出鬼没。沈望岳不再上门拜访,反倒常与金白晓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萧关傲倒是待他如从前一样——一样当他是父亲的失败继任。
至于百门群雄,他们从前敬他不过是因为他顶着清泉少主的名头,实则心中究竟有几分是真敬意,几分是假客气,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三大世家的阴影压在他们头上太久,他们乐意看到这团阴影撕扯在一起,好像这样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高台就会暂时消失。
“江湖本就该是人人平等的地方。你们名门世家弟子能摘得的花,为何旁人摘不得?本少侠偏要闹你们个不痛快!”
段临风忽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半阖着眼睡了过去,竟梦到了十六岁初见楚云七时的场景。那时楚云七一身蓝衣,站在悬崖边仰天而笑,双指间一枚白玉双龙镖,何等潇洒恣意。段临风一时看得出神,连剑穗被树枝缠住都没有注意,险些踉跄跌倒。楚云七却回过头来,捻了片树叶抬手替他削断乱穗,然后说了声公子再会。
他是从那时起就钟情于楚云七了么?他不知道。他连情爱是什么都不清楚。父亲教他恭谦,教他仁孝,教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教他虚与委蛇、杀伐决断,却唯独没教过他爱。他看见楚云七第一眼就忘了自己的剑,这是爱吗?他伤了楚云七又把他治好,这是爱吗?他纵容楚云七欺骗他、利用他、一遍一遍离开他,却始终下不了手杀他,这是爱吗?
可即使是爱又怎样,楚云七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即用即抛的工具,而他每向着自己的心意多走一步都是对他父亲所有期望的背叛。
有没有杀父之仇结果都是一样。他是男人,楚云七也是男人,他们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他自作多情的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一个见不得人的笑话而已。
窗外重鼓敲了三遍,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叩门声:“少主,这是召集百门的讯号,该起身了。”
“让韩师叔替我去吧。”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就说我身体不适。”
“韩长师不知何故一夜未归,恐怕一时难以寻到他……”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回道。
93/177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