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凡人出身,这些东西到了万剑宗才知道,在那以前,在那些努力想要拜入万剑宗的日子里,我的想法很简单,也足够执拗——我修仙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让娘舅脸上有光,生活安稳,安享晚年……青飞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沈青飞一顿,他脑海里掠过上辈子种种,一个模糊的脸庞在他面前闪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是孤儿,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亲人。”
吴长老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某种程度上倒也是件好事,起码在踏仙寻道的路上,少了许多障碍。”
“我不顾外门长老的教诲,执意帮扶亲人,到快筑基时才发现,道心不稳,难以突破。”
“我不知道我娘舅是从哪里听到别人说的,修仙的人要斩断尘缘,与凡人少做联系,因果上更是不能太过沾染,否则就无法突破,于是他写信给我,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要我别再想着家里,好好修炼,忘了他们吧。”
“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要与尘世斩断联系,但痛苦之下,我又怕自己反悔,所以既没有回信,也没再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反倒矫枉过正,再也不关注任何来自炎国的消息,从此专心修炼,没多久我便突破筑基,之后进境更是越发顺利。”
“只是……我当时年轻,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运作方式还不了解,或者比起年轻,不如说我当时太愚蠢,太胆小,做出这个决定时,因为害怕那种慢刀子割肉的钝痛就不愿细想。”
“其实我哪怕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我娘舅家在我的帮扶下发迹,自然分取了原本当地豪绅的利益,此前他们有我撑腰,其他人自然只能敢怒不敢言,我和家中断绝联系后……前几年或许还没人敢真正拿他们怎样,但一次次试探都没有结果的话,自然会将他们的产业蚕食吞并,甚至于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借助外力而来的富贵,一旦外力被抽走,就会轰然倒塌,修仙之人或许可以短暂地逆天而行,但这个世界终究会回到天道的安排上。”
“我即将冲击金丹之时,收到了一封信,是我舅舅寄来的。”
“信中写道,这些年,家中每况愈下,但他从没想过要打扰我,一面是他从来不觉得这些富贵属于他,拿走了就拿走了,另一面则是,他的两个儿子出生后不久我就拜入了万剑宗门下,所以那两个人并没有过过几天苦日子,只以为自己和其他豪绅弟子一般,出生便含着金汤匙,跟着其他纨绔一起欺男霸女,鱼肉乡亲,舅舅对他们管教无果,于是觉得家中衰败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只是他还有个女儿,生下一个女儿后就离世了,现在家里债台高筑,他又有感自己大限将至,他害怕自己离开后这个外孙女出什么事,只好破戒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将她带走。”
“他在信中写,无需我对她多加照顾,只要能将她带到远离炎国的地方生活就好了。”
“读完信后,我后悔万分,也痛苦万分,涕泪满面,满心都想着,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鲁莽,做好了安排再彻底与家中断绝联系,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境况?”
“当然,现在想来,这个念头也很天真,万事万物,天道都有其安排,我当时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又为了强行割舍亲情闭目封心,或许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当然也有可能即使我灵光乍现,想到要将家中事无巨细地安排好再离开,天道也会想出别的法子别的安排来完成它的意志。”
“我后悔不迭,立刻出发去接那孩子,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我怎么放心得下让她自己生活,于是我再次违背了那条所有人都牢记在心却也最容易违背的规则,她没有灵根,无法修行,我自知自己已经做了太多违背天意的行为,不应该再为她改换资质,于是只是将她留在了身边悉心教导。”
“她不是万剑宗弟子,没法拿令牌,我就将我最初离开家时,舅舅给我的一枚传家玉佩交给了她。”
“见玉佩如见我,于是她也能在万剑宗内来去自如。”
“重新沾染俗世因果令我冲击金丹失败,于是我照顾了她十年后不得不闭关疗伤。”
“谁能想到,就在我闭关的时候,弟子中泛起了流言,说我给那孩子的玉佩是我携带了数年的法器,它可以隐藏自身的气息,必然十分珍贵,我闭关后怕自己的凡人女儿出现什么意外,便将这枚法器留在了她身上——对,他们以为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女。”
“这流言愈演愈烈,不多时便传遍了内门,当时内门刚有几名新弟子通过考核,那孩子一向对外界好奇,于是总跑去问那些新弟子他们在凡间的事,那些新弟子中有一人小意讨好她,刻意讨她欢心,哄她交出了玉佩。”
“那孩子从小就在万剑宗长大,没人会刻意欺侮她,所以对旁人毫无戒心,再加上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不仅毫无防备地将玉佩交给了对方,甚至在对方发现自己无法使用这枚传说中的法器后问她如何使用时,依旧没有升起任何防备,如果她当时来找我……”
“那个人就是方平,他逼问那孩子怎么使用这一法器,却什么都没问出来,因为这本来就只是枚普通玉佩而已!”
“等我被从闭关中被叫醒时,掌门告诉我,一个内门弟子将我的侄孙女折磨后杀死,带着她的玉佩叛逃了,掌门有派人去追查他的行踪,但因为他们发现那孩子的尸首就已经是好几天之后,所以错过了最佳时机,等追查到方平那疯子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混进了碧落山庄……”
“我起初很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孩子,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一定要将她折磨至死,后来问过其他人,我才大致拼凑出了真相,我猜他最初是想问出所谓法器的用法,折磨无效后,或许是失手,也或许他想到了那孩子作为一个凡人,或许确实不知道这个'法器'是怎么使用的,我或许根本没告诉她使用方法,只是单单将东西绑定在了她身上,所以想要通过杀死对方的方式来夺取法器的使用权……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人死了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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