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想不出来更多更恰当的话去描述,打心底里的敬仰,好像怎么去形容都觉得配不上。
他听过所有的江湖传闻,各种各样的,为了一决胜负,为了恩怨情仇,为了声名显赫,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这样柔弱又坚韧的。
楚欲嘴里唤的娘亲,百毒圣手,说书人口中的郭清婉,都挑不出一点尘埃。就连兄长和父亲也不敢说没有错杀过谁,为了大义牺牲,在江湖中本就是寻常事。
但郭清婉从始至终,手无寸铁,出身在南疆最乱的时候,仍旧以自己的能力去竭力挽回局面。她柔弱,力量也微薄,以至于消失在腥风血雨里、大火里、传闻中,甚至从江湖中抹去。
她造离魂令的设想跟楚行之造暗器一样,有违正道自古以来的规矩,也仍旧意志坚定,做该做的,想做的,大概只求一个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楚欲的身影映入萧白舒的眼中,他突然发现的确是一脉相承。
眼前的人身上背着盗中仙的恶名,携软剑唤做上品,并不像字面上那么违和,反而浑然一体。
“我娘亲当然好,她是世上最好的人。”楚欲说。
萧白舒看着他拖着自己前行的手,自己手中还握着楚欲给他的暖手的物件:“你也是。你也很好很好。”
楚欲笑起来,笑声通过风雪传进萧白舒的耳朵里。
“陈毅要这药方,其实无济于事,除非他能找到自己的至亲。”
下山的路走的快多了,楚欲想起来这事,叮嘱起萧白舒:“他究竟是你们收养的,还是捡来的,这药方若是没有药引,等同于无。”
“兄长是父亲收养的,但并非过继。我那阵子在后山里跟护卫们练功,初学招法,经常一两个月不回家,等我回白云山庄的时候,才知道父亲认养了一个义子,无亲无故,说是看他可怜就收养了。”
楚欲对他毫无隐瞒,萧白舒也直言道:“不过兄长既然看过药方,走到了这一步,应当自己也在派人寻找,有了下落。他在白云山庄的后山里,后来也成倍地养了众多精锐,派下去各个地方搜寻,还是能找到些线索的。”
楚欲想起来他多年未见的兄长,叹了一声:“但愿如此。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你也有想找的人吗?”萧白舒问。
楚欲下意识将目光放在他手里攥住的手套,摇摇头:“没有。”
萧白舒也顺着那视线看了一眼,这才把一直疑心的话提出来:“谢吟风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为了暖手啊。”
楚欲理所应当:“这还能有别的用处吗?萧庄主要是嫌冷,放在怀里也能暖身子。”
“谁说要暖身子了。”萧白舒拽回来自己被他拖着的手臂,顺口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暖身子?”
楚欲睁大双眼看他。
萧白舒也发现自己心急嘴快,暗自在嘴里咬了自己一口,脸也冻红了。
“他怕我在冰天雪地里冻死了。”楚欲拿手指勾勾他的下颚:“萧庄主吃味了。”
“下山!”萧白舒径直走在他前头去。
本来他走得就不快,楚欲很快跟上去,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他是我爹的亲生儿子吧。”
萧白舒愣怔,被楚欲还带着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楚行之前辈的儿子,不是你的兄弟吗?”
“谁知道是不是。”楚欲道:“我想我娘是愿意见他的,所以就带着他的东西上山了。”
“我小时候听我爹提起过,他儿子比我大上几岁,要是在的话,就能跟我一起练功了,彼此能有个伴儿。我也不会觉得练功枯燥无味了。”
楚欲说着就转言道:“其实我从来不觉得练功辛苦,不过我只要说一句不想练,爹娘就没办法,得看管着我练。”
萧白舒低沉片刻,对他说:“日后我看着你练。”
楚欲笑他:“我现在都用不着练功了,内力已然到了头,想再精进几乎没可能了,除非遇到更强的对手。”
“可以跟我兄长试试。”萧白舒道。
“陈毅······”
楚欲复道,面上不置可否:“有机会再说吧,我的剑法真使出来,他八成能认识,到时候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不如我自在逍遥。”
“你自己的兄长呢?不陪你练功吗?”萧白舒还记得宁州花灯下,楚欲跟他提过的糖葫芦。
那会儿楚欲确实有个儿时的兄长。
“我跟娘亲逃命的时候,他就跑了。”
楚欲说得轻松,草草略过去,不愿多提:“我就当他死了,没了,怎么样都可以。”
他伸手把萧白舒手里的手套抓过来,勾在指尖上把玩:“谢吟风就是我爹和他曾经同门的那个师姐所生,不然百步神章我爹不可能亲手交给他。这事我先前只是怀疑,客栈里才确认,先一步盗走了剑谱,算我欠他。”
萧白舒身为局外人,意难平的楼主是楚行之的亲生儿子,也足够让人诧异,好在他已经被这些似真似假的传闻改变了对江湖的认识。
楚欲嘴里说着亏欠,但脸上半分愧疚也
没有,萧白舒道:“你当初不是告诉我,不是你偷的吗?”
“我也说过,”楚欲凑上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扫去冰冷的风,“别太信我,萧庄主。”
“你······!”萧白舒耳根酥麻,自觉被耍了一道。
转过脸,楚欲却笑得开怀。
下山的雪地里,印出来一对深深浅浅地脚印,路不平,底下沉积的冰雪也滑,他们只能走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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