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才终于后知后觉般,松动了神情,一丝几乎快被扼杀殆尽的无措浮现出来。
轻的萧白舒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本来还想,等娘亲醒过来了,带着她去见娘亲。她有违师训,背叛药门,行不端,坐不正。千般无奈,害人害己,都理当由娘亲来罚她。娘亲只她一个弟子还活着在这世间了。”
“白云山庄,她替陈毅养了不下数只山魁,那曾经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神剑宫,她害了顾氏姐弟。顾涵影,我儿时还见过她,神剑宫的大小姐,芳名远扬。”
“白云庄主,她想下蛊,意图帮陈毅操控你,让你沦为行尸走肉,只知道听命的傀儡。”
······
人要盖棺定论,他点完了每一个人,却没点过一句自己。
楚欲在客栈那晚,难得在偌大的江湖之中,遇到药门的亲传弟子,他给了钱,给了地方,给了逃命的出路,也想给娘亲留下来一丝对故人的念想。
穆子杏受他恩惠,反过来害他,相比起来,并入不了眼。
或许多少有点下狠手的意味,如同她临死时说的那句:“我没把握让你不死,但我还是做了。”
谁都有想要做的事,可以为此付出代价。
包括他自己。
也可以为娘亲付出代价。
但他也记得娘亲最爱的父亲,记得流水剑意,时时身携上品软剑。
“但我从未想过,让她死。”楚欲声线平稳道。
“我知道。”萧白舒带着他的肩按进怀里。
几乎一样的身高,胸膛叠压着胸膛。
楚欲隔着布料,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萧白舒胸膛跳动的心脏。
强劲有力的,此刻似乎也是有一点暖热的。
“娘亲不会怪你。”萧白舒学着他曾常用的手势,学着去顺抚楚欲的发丝:“她的夫君,也不会怪你。”
楚欲摇摇头。
“我少了一份给娘亲的礼物,但我不怕这些。”
萧白舒没有再问。
楚欲也没再开口。
这种局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
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总有办法,发生在身边人身上,还是他曾经也有过寄托,救过的人身上,他无能为力。
他并没有什么无所不知,他也会出错。
即使到了今天,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地步,也一样出这样幼稚的错误。
“生死有命。”萧白舒揉着他的发梢,垂下头靠着他低低地说。
“我没那么好。”楚欲突然道:“萧庄主,我也不喜欢看着身边的人在我眼前出差错。”
“我不怕。”这回萧白舒说得几乎快要理直气壮。
楚欲拍拍他的后背:“你应该怕。”
“生死有命。”
话音落下,那点理直气壮也跟着消散在空气里,萧白舒口吻稀松平常起来,下颚抵在楚欲的肩窝,嗅了满满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净透药香。
“我要是穆子杏,也会如此。也愿意以身护着你。
“我不会去害人,但你若是有危险,我心甘情愿为你杀人。”
“万一我的判断出错了呢?”楚欲道:“萧庄主,你一身清白,何必为我提刀。”
“已经开刃了,晚了。”
萧白舒埋在他颈窝里,温和暖热的气息洒在皮肤上:“你信我。我也信你。”
张洲不意外两人的关系,多少都能猜出来。
萧庄主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他比看到这画面还要刺激。
识趣退开几步,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收拾起来。
·
元临从河里捞鱼回来,张洲正把堆积起来的几具尸体扔进坑里点着,他走近了才看见坑里堆起来的死人,白净小脸顿时惊慌起来。
睁大了眼睛去看张洲:“这些人,怎么回事?”
张洲捡起来没用上几根细长树枝,熟练从元临手里提过来一条鱼,起手利落,就将原本用来做火料烧尸体的木棍,从鱼嘴插进去贯穿。
很快几条鱼就都被穿好了:“有人来过,他们想杀萧庄主和楚欲,后来没得手咬舌自尽了。”
“自······自尽?”
元临匆匆看了一眼烧起来的坑底,急忙从张洲手里把穿好的鱼拿回来,生怕他连烤鱼也要就地取火。
张洲抓抓脑袋:“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原本有几人是没死的,也没伤到性命,萧庄主和楚欲有意留他们一命,等我去盘问他们来路的时候,居然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说出来。”
“他们也许是,怕回去交不了差,才自尽的。”元临犹豫着猜测。
“大概是吧。”张洲捡起来更多的木材丢进坑里。
“我就是没想到,我们在这住了这么久,都没有暴露过行踪,怎么今日突然来了这些人。”他神情复杂道:“就连穆姑娘也死了。”
“什么?!”元临惊道。
“神医穆子杏,死了。”张洲也没看他,他同穆子杏也相处了这些时日,等会儿还等给穆子杏挖坟立碑。
好好的活人,朝夕相对,突然变成连尸骨都不堪入目的模样,尽管他看淡了生死,也一样需要点时间缓和。
“穆姑娘怎么会死呢?”元临喃喃道。
张洲:“有人要断了她的念想,毁了连哥,她以身上前护住,结果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那,庄主和楚公子怎么说?”元临转过头去看他。
“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
张洲说着叹了口气:“原本楚公子是想救她男人,都已经出手了,结果她还先一步赶着去送死。估计这会儿,楚公子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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