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藜芦只觉得可笑,方才皇帝在这里时还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却不想这么快他就变了脸色。莫说宋筠月从未想过伤他,难道只许他对公主暗下杀手吗?
宋筠月看宋廷时一言不发,便苦笑一声,接着说道:“陛下,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我何尝不知你想要亲政?可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我迟迟不肯放权给你?”
“为何?”宋廷时问。
宋筠月笑了,强撑着站起身来,扶着灵鹭走到了宋廷时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因为你实在是太像母后了,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有些恍惚……我不知道如果我放权给你,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她知道如今的弟弟厌恶自己,她也知道帝王之心难测……不可否认,她的确有些权欲,可说到底,她也只是想自保而已。她当年得罪了太多的人,若是一朝失去手中权柄,可想而知,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宋廷时冷着脸,避开了宋筠月的视线,向后退了一步:“你还好意思提母后!若不是你,母后怎会晚景凄凉?身为太后,却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长乐宫。”
“她晚景凄凉?”宋筠月觉得可笑,“她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之事,我让她安享晚年已是顾念着她的养育之恩,你却说这是晚景凄凉?她晚景凄凉,那我呢?”
“你是瀛阳镇国长公主,你还不满意吗!”宋廷时问着。
“谁要做这个瀛阳长公主?分明是你们逼我的!”宋筠月说着,声音都不自觉地发抖。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如同普通人一般,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亲近的家人……谁会想要让自己满手沾满亲人血污,受千夫所指?
江藜芦见宋筠月情绪激动,担心她的伤情,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但她心里很是奇怪,从两人的话里,她能感觉到其中似乎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一些可能颠覆她认知的事。
可宋廷时看见江藜芦和自己姐姐这般亲近,却起了疑心。两人看起来像是相识许久的模样,也绝非仅仅是公主和刺客的关系……瀛阳长公主怎么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陛下,”宋筠月接着道,“若是从前,有人三番两次伤我,我决不会轻易放过。可你知道为何我如今会对你一再忍让吗?”
宋廷时只是冷冷地看着宋筠月,并没有说话。
“因为我已受千夫所指,我不想再众叛亲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实在是狠不下心来,”宋筠月说着,看向了身侧的江藜芦,“你不是疑心我雇她杀你吗?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从未想过杀你,若有半句虚言,便天诛地灭。”
江藜芦听见这话,不由得又看向了宋筠月。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江藜芦从前觉得她一直看不透公主在想些什么,如今她明白了,因为她根本从未认识过完整的她。宋筠月把一些东西藏在了心里,从未对人说起,更从未对她说起……
江藜芦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观察着一切。她心里已然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从前也曾这样猜测过,但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可如今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并非她无端的幻想,而是有迹可循。
她虽决定为宋筠月活下去,可她在心里,对自己的家人难免抱有愧疚之心。她一定要找出真相!
“姐姐,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的话吗?”宋廷时问。
宋筠月不禁苦笑。是啊,她这辈子说的最大一个谎言便是为他说的,一个欺瞒了天下人的谎言。
“那陛下究竟想怎样?”宋筠月问。
宋廷时却又没忍住看了一眼江藜芦,只见江藜芦虽然冷着脸,但眼神中也透露着紧张……他越发确定两人关系不一般了。那毕竟是他的姐姐,有的时候,直觉还是有用的。
他忽然想明白为什么江月阁的阁主能从公主府全身而退了。
“前尘往事,不论是谁亏欠了谁,我们自己解决,”宋廷时说着,又看向了自己姐姐,“可这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皇帝,视天家威严如无物,罪无可恕,该依律处置!”
“你……”
“姐姐,”宋廷时笑了笑,“这是律法。姐姐当日不是还劝朕把这刺客移交大理寺审问吗?朕看她如今神智清楚、身体康健,也该移送了。莫非姐姐当日并非由衷进谏,而是有意袒护?”
宋筠月一时实在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看向了她的小江儿。
“看来是袒护,”宋廷时冷笑一声,又吩咐道,“来人,将刺客绑缚起来,移送大理寺。”
周围只有几个听命于他的太监。太监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宋筠月,终于是敢向前走了几步。可他们刚到江藜芦跟前,便被江藜芦瞪了一眼……太监们回忆起了那日被江藜芦闯入紫崇宫行刺的场景,一时也不敢动了。
“殿下,”江藜芦转头看向了宋筠月,却为避嫌故意改了从前的称呼,“你放心。”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之前拖延时间只是想多陪陪宋筠月。如今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接受,把这件事情早点解决。
“小江儿……”宋筠月低声唤了一句。她怎么能放心?她在大理寺的安排多半是没用了,她的好弟弟多半会把她的小江儿送去一个更可靠的地方。
可惜两人这才重逢没多久,却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我总会为你回来的。”江藜芦轻声说着。她想握一握宋筠月的手,可顾及着她的伤情,却还是放弃了。
“阿月,”她张了张嘴念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来,“等我。”
宋筠月愣了一下,江藜芦便默默地转头走向了那几个太监。那几个太监见江藜芦过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退。
“带路吧,我可以自己走。”江藜芦说着,看向了宋廷时。做了多年的刺客,她平静如水的眼底难免有些敛不住的杀意。宋廷时对上这眼神,一时也有些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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