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已受了不轻的伤,方才一交手又探得石青山不好对付,这会儿无意和对方正面相接,索性一扭头向前疾冲,身后的大块头却动如飘风,紧咬着他不放,好几次他都能感到对方那双利爪贴近后颈刮出的冷风。
不行,铜钱剑的威力还不够,观石青山行动如常,说明那些铜钱虽伤到了他,却不能重创他。
杜若水一拧眉,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拈起一枚铜钱从自己胸前伤口划过,铜钱蘸了一点心头血,他伸指向后弹出,只听石青山口中痛呼,脚步竟给阻了一阻。
有用!
他不再犹豫,拈指念咒,又有十几枚铜钱从剑身上脱落,一个接一个从他胸口伤处划过,表面一层的血很快被染尽,只有让铜钱往里面更深处钻……
钻心之痛岂是常人能忍?
即便杜若水脸上也沁出一层虚汗,眼前一阵发花,再一次追上来的石青山没错过这个时机,五指向他后心一抓,嗤的一声穿破衣衫和皮肤嵌进肉里,他痛得咬紧牙关才没叫出来。石青山手上又发劲拖拽,抓着他的骨肉将他拖回去,近在咫尺时他陡然发力向后猛撞,直击对方面门,趁石青山眩晕的工夫不顾伤势把自己从他手中拔出,扭头朝他头上甩出早就握在手里的十几枚铜钱。
“啊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石青山如有感应,脑袋及时后仰,致使铜钱没能打进他的颅骨打碎脑花,只有五六枚铜钱打在他脸上——利刃打蜡像会是个什么效果?
他整张脸成了个被炸开的大西瓜,泞烂扭曲的一摊。眼睛上嵌了两三枚铜钱,已不能视物。见他还没倒下,杜若水正待上前,那人却大叫着朝四面不住挥舞双掌,舞得虎虎生风,状若疯魔。
一时竟不能近前。
石青山不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总有脱力的时候。但在那之前,杜若水已先有脱力的趋势。
他捂住下腹的伤口,很快整只手就给染红了。不忘竭力控制呼吸,以免被听出虚弱不足。现在石青山的听力说不定也和飞僵一样敏锐。
石青山的动作果然没多久就慢了下来,风声没方才的大了。他一边挥舞双臂,一边忽然说起了话。
“杜若水,你就不好奇吗?”
“我……咳……为什么要你的肉?”
没得到杜若水的回答,他自顾自道:“你以为‘人皿’到底是什么?”
“人皿,就是一块肉啊,一块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肉。”
杜若水发出冷笑。
“你别不信。不然,一个从前名不见经传的人,为什么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开宗立庙,壮大一个家族,而杜家却又在后来一夕倾覆?”
“一切,都是为了长生啊!”
“我……我年轻的时候曾被杜家选去与人皿做‘神祀’,哈,他们这么说这件事。其实不就是和人皿睡觉吗?我没成功,但我忘不了她……你娘……”
杜若水的呼吸滞了一分。
“所以后来杜家破灭,我才会拼死抢她的尸体出来,才会救了你。”
当然不是因为他爱“人皿”,而是因为他意外获知了杜家的长生之秘。
静默半晌,杜若水说道:“纪若愚说,你曾养过一个女人和孩子,那年我应该四岁。我全不记得了。”
“而你说,我是你从我娘肚子里剖出来的。”
“不错,那之后我保存了她的尸体四年,”石青山坦然道,“我想知道,她这个前人皿究竟还有没有用。”
“你做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石青山咧着嘴笑了,变形的脸愈发不堪入目,“人皿诞生下来最大的作用,就是被人吃。”
他花了四年,慢慢吃光了她。可惜,事实证明前人皿已全无作用。
奇怪,这句话落定,他以为杜若水会有反应,有意缓下动作,屏息等了一会儿,侧耳捕捉,竟完全听不到杜若水的声音了。
他只有继续往下说。
“人皿需要培养,需要等到完全成熟才有用。所以从小让你喝灯油、吃香灰,让你生活在棺材和聚阴阵里,要不出意外,你二十岁的时候就该完全成熟了。”
“可惜啊,偏偏被纪云镯坏了事。”
“只有让你去赶尸,接受尸气滋养。让你去杀僵尸、中尸毒,你体内的阴气和煞气才会更盛。等到你完全不惧尸毒之日,就该是成熟的时候了。”
“我刚才看到你身上的伤,喜煞——那是好生厉害的厉鬼!她指甲里煞气那么重,好像对你都没什么妨害。我指甲里如今都是尸气,对你也没造成影响。”
“哈哈,你果然是养成了!可以被我吃了。”
笑声又突兀的戛然而止,石青山话音一转:“说来,你满意吗?我送你的礼物。”
“那可是你最爱的——纪云镯。”
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再次听到杜若水的声音,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左边。
“云镯,果然是你送来的。”
“这五年你一直不回来,又不肯看我们写给你的信,连我的死讯都不睬,中间还离奇消失了一整年,要是你一去不复返,害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怎么办?”
“我只有让他亲自去请你。”
杜若水沉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石青山不答反问:“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身上的伤应该只有脑后一处。”
“是吧,当天他是从楼上摔下来了嘛。”
杜若水以陈述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想象:“这不是第一回 了,所以纪若愚又把你叫去善后。”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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