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识讨厌着周围囚牢的环境,无意识追寻着摆脱囚牢的牢笼,而他的母亲却不知自己已在囚牢之中。
“皇后娘娘,二公主殿下实在太活跃了,如果您再不制止的话,他会暴露的。”唯一知情被派来照顾保护的宫女清月如此说。
“他和别的公主殿下都不同,没有哪一个公主殿下会做出这样的事。”
“阿宁,不可以爬树。”
“阿宁,不可以碰剑。”
“阿宁,要安静一点,不要太活泼。”
……
只被母亲爱着同样深爱着母亲的孩子,在日复一日的训诫中悄无声息收敛起来。
囚牢一日一日收紧,皇宫中李贵妃的盛宠越来越浓,皇后纵使天真,还是起了怀疑,为此皇帝柔情蜜意好一番安抚。
“我只想你和阿宁都好好的不受到任何伤害,为此需要一些掩护,李贵妃和她的孩子可为你和阿宁挡了不少灾,总有一天,我们会幸福在一起的。”
之后不久,李贵妃受了一场毒害昏迷不醒。
皇后愧疚不已,想去探望,却被阻拦在外面,怀疑打消,取而代之的是负罪感,之后更是步步忍让。
最好的东西络绎不绝送到贵妃宫中,她不再出去,而是缩在看似宽敞却实为狭窄的皇后宫里,只有当她的孩子十分想出去的时候,她才会陪同一起。
“母后,我也想学射箭,为什么我不能学呢?”
“我也想学练剑,为什么我不能学呢?”
“只要等到阿宁十八岁就可以学了。”
……
“只要等到阿宁十八岁就可以学了。”
那是祂听了无数遍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温柔失落,到最后的苍白无助。而记忆中有着灵魂的美丽母亲,也慢慢变成了一具木偶,祂也陪着母亲一同变成一具木偶。
一开始,祂会为了不要穿那些衣服跑出皇后宫,会为了练剑偷偷削一把木剑埋在泥土里等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去翻出来握着练,祂心中怀着风发意气,握着木剑挥来舞去。
“尔等欺凌弱小不要猖狂,看我替天行道!”
祂会脱掉身上的衣裙,认真扮演着一个皇子,走皇子走的路,说皇子说的话,因为祂不能遗忘祂真正的身份,祂不能被驯化成一个真正无害没有攻击性的“公主。”
如果被驯化了,就会与母后同坠于深渊之中。
而后有宫人无意发现了祂的举动,报给了皇帝,皇帝大为震怒,母后抓住他想要解释,却被推到地上。
“你要是想让他死得快一点,便再纵容着吧!”
“若你实在不甘心追求权力不顾自己孩子死活,朕明天就可将他重新恢复成嫡皇子的身份,不止嫡皇子,太子要不一起册封?你要是想,朕把皇子之位也一起给他!”
母后抱着祂哭着凌晨。
她说:“求求你,阿宁,乖一点好不好。”
“母后都是为你好。”
不知道从何时。
祂不再触碰刀剑。
不再抗拒身上穿着衣裙。
不再追求着外面的天空与自由。
也不在偷看那些描写着外面世界的话本。
日复一日的,祂望着窗外的天空,直到最后连天空也不想望,窗门被合上,祂讨厌那些窥探的视线,安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帘,终日在见不得光的房间里,如同一具木偶坐着。
祂变成了和母后一样的人偶。
终于,母后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她醒悟过来,只是醒来得太晚,迎接她的是一场精心购置的陷害。
谋害后宫贵妃、王朝子嗣。
一杯毒酒,一块白绫送走了她的性命。
还有母族所有人。
祂痛苦,祂哭嚎,祂发誓要将那些恶毒之人屠杀干净,为祂的母后还有族人复仇。
话本里,隐忍多年的皇子天时地利人和终得帝位。
而祂孤身一人,祂的父亲,沵朝的皇帝,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整个皇宫都是他的眼睛、他的爪牙,他有着可以为他逆天改命的太清观。
蝼蚁的隐忍是一场笑话。祂被制为一具活尸。
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啊。
祂被许多穿着道袍戴着可怖面具的人围着,有人割开祂的手脚,胸膛,放任着鲜血流出。
身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纹,被强迫换上的嫁衣被鲜血尽数浸染,又有一根一根红线缠绕在祂的身上,他们口中念着什么,听不清,很疼。
祂隐隐约约听到许扶清闯进来的声音,听到许扶清嘶声力竭你们不可以这样做,听到许扶清想要来救祂。
后面没有了许扶清的声音。
祂被送进了棺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密密麻麻的毒虫被桶倒了进来,爬满了祂身上。
又有新生的婴儿提在了他的上方,匕首一割,哭声之中,鲜血浇淋上了他的眼睛。
“睡吧……睡吧……沉于幽冥之境中,浑噩不再醒来。”
仙风道骨神色充满悲悯的观主,居高临下望着他。
开不了口,嘴巴被密密麻麻的线缝住。
在无尽的怨恨与绝望之中,永沉黑暗。
第 118 章
时间凝滞了一千年,怨恨和愤怒也已变得麻木,爱的人、恨的人都已经离祂很远。
直到穿着道袍的少年无意识破了封印着祂的棺材。
想让这个世间沦为地狱一样的东西,陪同自己沦为凄惨恐怖的鬼物,天真炽热的少年却在那满是仇恨的怨气中注入了一抹鲜亮红色。
……
姜摇从漫长的回溯中清醒,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他坐在一处角落,手盖住双眼,已经快要黎明,他却还觉得依旧在黑夜之中,见不到半点光亮。快要溢出来的难受与痛苦如一只毒虫密密麻麻蚕食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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