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子实见过明尘,明尘却没有见过荆子实。对方境界太低,在她去荒山宗时,此人恐怕只是排列在旁众弟子中的一个,没有和她交谈过。
因此,即便是明尘察觉出对方语气不善,却也无从下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只道:“我便直言了,荒山宗修缮铁壁之事,是你们的事,我无从干涉,今时今日我出现在此,也不是因粮食短缺,过来骗吃骗喝。有些事,我实在不解,还请子实解惑。”
“荒山宗道魂便是群力群策,共同做事。粮食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但这是关乎整体的大事,若是能使全州得利,一方一地暂时的苦楚也是可以忍受的。”子实答道,迎着明尘,神情却有些讥诮之意。霜云虽是注意到了,但对方的讥诮也是一闪而过,嘴唇翕动似乎想苦笑着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明尘听了,便道;“原来荒山宗是只以北州为地,竟全未想过远处。”
“凡人都知道,饥了渴了,或是身体疲乏要歇息,都是要回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家再寒破,也是安身之所。外人的地方再好,富人屋子富丽堂皇,又岂是穷人能觊觎的么?富人仓廪丰足,知礼懂恩,与穷人有何干系?北州虽穷,却也有自己的办法,不像南边的——”
子实拔高声音,又忽然停下,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明尘听了这番话,颇有些不高兴,教训道:“你这话倒是别有深意,我知道北州的屋子倒是广纳天下人,现在却把南边当做敝帚自珍的吝啬人家。修道者天下共一天道,难道只荒山宗是修道者,别家都是邪道不成?”
因明尘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又因对方态度诡异,全然不像从前自己去荒山宗那般众人论道时的平心静气。她听出子实心中有怨气,便有心一激,直接把宗派挑明,说得极为严重。
荆子实承不起将天衡宗贬为邪道的罪名,一时冷笑道:“此时师姐倒是这样说了!建铁壁之初,我宗主病危不能主持大事,北州地广人稀又一穷二白,那时候天衡宗怎么不说天下修真者共一天道?”
他忽然拍案而起,吓到了一旁的两个凡人,霜云素日沉着沉着,但毕竟年轻不经事,又因这子实来时撞到了自己,便迅速讥讽道:“荒山宗的人便是这样行事?人既是来过问,便是要看看如何解决才是,你倒是问罪起来,像是街上要糖不成的顽童,不如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好了!”
明尘本要说话,被霜云这么一打岔,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而少女飞快抢白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惨白,拽住了明尘身后的衣裳。
明尘忽然觉得她很是可爱,很有些程锦朝的风格在,莽撞时冲在前,说些惊世骇俗之语,没过一会儿人又缩回去,拽着她,要她听那结果的袅袅尾音,还带着三分惴惴,不同的是,程锦朝还总有些理直气壮在,要仔细地分说些内心的历程,要剖开自己给她。
子实被少女一堵,冷笑道:“是了,明尘尊者如今来,是要做些什么呢?”
明尘这才道:“听你话音,我有些不解之处,请你解惑。”
“尊者说罢!”
“仓龙前辈病危,是什么回事?”
荒山宗宗主仓龙病危,她从未听过,先前来时这人还硬朗着呢,而且,之前不是扶火曾说过,要开会么?
“宗主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趁着最后冲击更高的境界,失败后便一蹶不振,病了。”
和天衡宗宗主几乎一样呢,能够明白。
明尘点头。
“你们说建造铁壁,在此前,可否算过成本?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要多久?”
“算过。”
“既如此,为什么没有向天衡宗求援?建铁壁只护一州的事,虽然不合天衡宗的道心,但绝不会袖手旁观。”明尘问道。
天衡宗,荒山宗,定海总,皆是一条河上的支流,百川归海,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天衡宗旁观,即便是派遣几个弟子来帮忙镇守宗门都是好的。
霜云在旁观察,却见那子实忽然狠狠拧起眉头,正要发作,却顿了一下,变作满脸疑惑:“我们怎会没有求援?我们三次求援,三次都被打回来,既如此,我们何必上赶着讨好?师姐如今倒怪起我们来了!”
明尘脸色微变,急声道:“子实,你看我,是弄虚作伪,在你面前虚情假意地说些空话的修真者么?我修到这般境界,都是以谎言作道心么?”
子实也似乎觉出不对来:“这么说,师姐从不知道此事?”
明尘缓缓摇头:“宗门事务都由众长老负责,然而诸事我都能知道一星半点,按时间来算,那时我还在宗主面前侍候,更没有不知道的理。你们是向谁递交的此事?怎么不直接上山来?”
“师姐可知道我们两宗往来皆是有使者传递消息吧?除了宗主直接拜访外,若无急事,宗门下的弟子也不会随便乱窜,以免道心四处摇摆。”
“嗯。”
“我们头两次,先是修书给天衡宗使者,使者回绝,天衡宗不受。”
明尘蹙起眉头,慢慢思索。
“第三次,我们想,或许是天衡宗宗主病危,不便受信,便派遣两名弟子南下往天衡宗去。”
明尘侧耳细听,对方忽然苦笑道:“可怜我两位师兄,道行不高,风餐露宿,就是爬也爬去了天衡宗山脚,却见到了那位使者和一位长老说话。他们便去和那位长老说明,谁曾想,对方竟笑道:‘你们荒山宗的事,与我们天衡宗何干?速速回去吧!’众人不信天衡宗的堂堂长老竟说出这种话,两位师兄却赌咒以道心起誓,一字一句,绝无更改!”
“可知道,是哪一位长老么?”
明尘又去摸索茶盏,然而还未占卜,凶兆显明,茶盏被她的指尖碰倒,转了一下,啪一声碎在地上。
霜云阻拦她屈身去捡的动作:“我来捡。”
子实道:“使者是那狠心的长老的弟子!她们……那长老的名号……罢了,我与师姐说这些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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