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若我赢了你呢?”
白朗凝眉不答,百里斩看得不耐烦,急道:“手下败将没资格谈条件!实话说了吧,我们不急着杀你,就是冲着你的降书和虎符,无论你与白朗决战的输赢,这两条你都得照办!”
王缜闻言不怒不悲,仍沉稳盯着白朗,又道:“若我赢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朗长叹一声,肃然道:“逆臣王缜,罪无可恕!然则如若你深明大义,肯招安乱势,且又赢过了朕,那么朕许你伏法后仍以王侯之礼大葬,并大赦你王氏九族!”
王缜倏尔大笑,旋即又面露狰狞,切齿道:“再加一条!”
白朗和蒙千寒都是一愣,百里斩怒斥:“你凭什么讲条……”
却因王缜猛然回头而怔愣语塞。
王缜迫切盯着百里斩,却对身后的白朗言道:“须再加上一条!如若我赢了,你便命这妖郎,将‘鸳鸯鸩’的解药给我!”
一句话令余下三人皆是怔然,目光齐齐落在王缜脸上逡巡品探,片刻后,心下都是一片唏嘘。
百里斩叹道:“我还道孤鸿岭上,你为何下令生擒了我?若是为了传国玉玺,也该活捉大蒙蒙才是,原来是为了……”
忽而似有什么梗住了喉咙,百里斩说不下去,只是不由得向蒙千寒柔情一瞥,又缓缓心神,自袖中取出那个鸳鸯形的瓷瓶,示予王缜:“你放心,‘鸳鸯鸩’就在我身上,无论你输赢,我都会将他给了小凡。”
王缜将刀柄回转,双手交握拱身,向百里斩一揖:“多谢成全!”
百里斩摇摇头,感慨道:“原来奸佞如你,也难逃为情所困。”
王缜苦涩一笑,再不多言,回身便做了起势,欲与白朗应战,才发现白朗赤手空拳,再看看自己手中大刀,沉吟片刻,又是一记苦笑:“原来媚惑如他,也难逃为情所困。”
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后,王缜自怀中取出个物什,一甩手抛给了白朗。
白朗接过,不想竟是自己遗失已久的那柄扇子!
一时间记忆如潮涌,白朗的眼眸似是倏尔蒙上一层柔光,将折扇哗啦一声抖开,净白扇面上是他亲笔所画的一株桃花,周遭落英缤纷、莺鸟飞舞、彩蝶翩跹;又合上折扇,轻柔抚摸扇骨,想起那年盛春,他曾用这扇子,挑起那人柔美下颌,撩拨那人青丝和衣襟……
白朗兀自追忆与坤华共度的那段好时光,却被王缜误会成感慨小凡对他的痴心一片,一时醋意升腾,王缜酸溜溜道:“那孩子一直将你的扇子藏在身上,我派人追捕你们,他便是用这劳什子抵着脖子,胁迫我的部下放过了你。”
白朗眼眸轻晃,收回心神,瞠目看向王缜。
王缜冷笑一声,三言两语,将小凡自长江边上回京后发生的诸事悉数告知。白朗越听面色越是凝重,蒙千寒良久不得言语,而百里斩不禁右手握拳砸向左掌:“哎呀,原来咱们都冤枉小凡了!”
王缜忽而一甩大刀,摆出迎敌架势,愤然道:“你们晓得便好!那么,就请日后不要再为难他!白朗,话不多说,你装疯卖傻了那么多年,今日也让我看看你有多少真本事!”
白朗见状,也收回了心中情愫,再看一眼手上的折扇,似是将坤华与小凡的情意悉数凝聚在里面,抬眼定定看向王缜,施然行了个阵前礼,便以扇为剑,杀了出去。
二人才拆了几招,王缜心神便已慑然,想不到白朗自乃母过身后便韬光养晦,原来竟是身负如此精湛武艺。只见他时而腾跃纵跳,有如飞龙在天,时而矮身欺近,又似灵蛇伏地,一柄折扇在手,展合之间便使出致命之袭,却又翩跹灵动,潇洒随意。
与之相较,王缜这厢则显得笨拙迟缓,大刀在手也是钝重而生硬,可见其不过是义气硬撑苦苦招架。
蒙千寒与百里斩在一旁观战,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二人便都面带喜色,对视一眼,其意是大局已定,白朗必胜!
果然,又过了一刻,白朗使出一招声东击西,身子腾起,似是躲招,却在半空冷不防一个回旋,扇骨处的尖刃直取王缜面门。
王缜惊骇闪躲却已不及,只看着白朗的黄衫在眼前飘了片刻,再找回视线时,白朗已然站在近前,手中扇刃已抵在他的喉间。
王缜愣了片刻,自惊骇中回过神来,便是慨然一笑。白朗收回折扇,双手一拱,道了句“承让”。
三人将王缜围在中间,却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之。王缜虽是输了,却站得顶天立地,魁伟悲壮,英雄陌路却不失威仪。
此等人物,也算条好汉,切不该将其绑了狼狈下狱;
抑或令他在此自裁了断,也好给他留足了颜面?
静默良久,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王缜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凝着白朗,迟疑道:“我王缜身败名裂,却要舔着脸向阁下——向皇上您求请……”
白朗肃然,向王缜虚抬了下右手,示意他但讲无妨。
王缜话到嘴边却又堪堪停住,面容上显了几分悲戚和留恋,喉间似吞咽着什么似的滚动了片刻,似是将抑制不住的抽噎生生咽了回去。
良久,他才颤声言道:“罪臣……求皇上成全……让我……见小凡最后一面!”
第一八七章 脉脉
死期将至,王缜情深如许,求请与小凡共叙,这本无可厚非;然则他毕竟是个乱臣贼子,又一向狡黠狷狂,谁又能担保他此举不是包藏祸心,拿痴情当幌子伺机逃脱?
白朗与蒙斩二人互递眼色,一时不知如何决策,而窗外打杀愈见激烈,王缜的处置刻不容缓。
正自踌躇间,百里斩心思一动,讥笑道:“王将军,您也甭埋怨我们计较太多,各有各的难处不是?您啊,先自废了武功,其余的都好说。”
一句话令听着的三人都始料不及,白朗与蒙千寒不禁怔愣了片刻。可谁都不曾想,王缜竟是苦笑几声,旋即咬紧牙关,将右手握着的大刀换至左手,未等那三人反应,便毫不迟疑地用刀刃挑断了右手筋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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