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怒、疯狂,不愿相信,师哥为了功名利禄,舍弃了与他的约定。他在寒洞里受苦的那日日夜夜,都成了自作多情的枉然。
深入骨髓的妖术余渣被怨愤激发,短瞬间死灰复燃、复苏壮大,他难以自控,失了本性,疯狂爆走,竟是血洗了洪门教。
自那日起,昆仑妖郎,臭名昭著。
他潜于昆仑之阴的寒冰洞中,不时便下山骚扰无辜,洪门教被他逼得迁址远走,他却仍在原处,痴等着他的师哥回来。
他的师哥当真回来了,却是奉朝廷之命收伏害人的妖郎。
众军包抄,将他围困洞内,领头调遣的,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昆仑大战,轰动整个江湖,震惊朝野上下,他一人之力,抵他精兵三千。
却不曾想,最后一战,竟是师哥一人与他挑战。
他恐极,因为妖术一旦施展,他便会失了理智,到时虽法力无边,却是六亲不认,师哥与他对打,必死。
于是他自封六脉,不动真气,仅凭手脚功夫与师哥对打。
那一柄青铜长剑,贯穿了他肩膀,五条铁锁勾链,锁住了他筋脉。
他妖功尽失,成了半个残废。
他被关押进诏狱,本已心死,肉身何惜?
他只求速死。
却不曾想,皇帝老儿,竟派诏狱总督酷刑以待,百余种挫人功夫,他悉数受了。
皇帝意图,竟是要他将那些个独门妖术、蛊虫鸩毒,悉数奉予朝廷。皇帝便可用以操控他人,借那些阴损招数得些“忠良”,助他指点江山。
他被挫得不成人形,却坚决不依,皇帝老儿竟派来师哥,蒙千寒就站在诏狱总督近旁,全程监刑!
各种刑具加身,他哭喊呻吟,可他的师哥啊,始终像个雕塑一般,僵硬着面容,沉默不语。
他不心疼吗?他不怜惜吗?他忘了旧情吗?
懂了!一切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那日以后,他便已想通,他死不得,也不能终生被困诏狱,他要翻身,他要掀了这朝廷!他要斗他,要他死在自己的手上!
于是他冲着牢外大喊,他从了!他将那些妖术,悉数奉予朝廷!
皇帝表面上是个愚昧老头儿,百里斩却最知晓他扮猪吃老虎的做派。皇帝早就料到,他假意屈从,出狱后定会阳奉阴违,找准时机造反报仇,便在解下锁他筋脉的枷锁之前,令他先配置一碗“歃血盟”。
第三十章 血桎
“歃血盟”,顾名思义,是以两人的血液交溶作引,配制而成的一味毒药。
当年,百里斩自西南边域苗族人手里采到一种奇诡毒蛇,淬其毒液,再混合特制毒草药,炼就了这味“歃血盟”。
如若将两人的血溶合作为药引服下,那么余生便须每隔半年,都要服下同样以两人溶血为药引的解药,才可保自身周全。
“歃血盟”,真真的仅有百里斩这等饱尝背叛滋味的人,情伤成恨,才有心炼得。
他被师哥抛弃后便成妖成魔,自此再不信人间情意,笃定唯有致命的牵绊,才可得一人终身相随。
而如今,他却活脱脱儿地上演了一出“请君入瓮”。
皇帝不知将他的血与谁人相溶,制成药引,逼他服下,自此,他便与个不相知的人性命攸关了。
皇帝先君子后小人:
“百里斩的妖术魔性当为朝廷效力,为防其叛离,故出此下策。”
“只要你忠心于朕,效忠于皇朝,朕保证与你‘歃血’的那位年年安康、岁岁平安,每隔半年定会送上你二人血溶的药引。”
“否则……你自己配制的毒药,发作起来什么滋味,就不必朕提醒了吧。”
是了,“歃血盟”,如无解药,发作起来便是肠穿肚烂,疼痛月余,方能咽气。
他服下了“歃血盟”,华丽转身,成了那一年的新科武状元,何等风光,何等招摇。站在高处时,他笃信,那个他至爱至恨的人儿,也定是将目光投向了他。
哪怕只有一瞬。
分官加爵时,他点名要做诏狱总督,谁人都说大材小用,皇帝却道颇为适用。
他上任才月余,前任诏狱总督,也就是对他施以重刑的那位,便在一次游玩途中,被一种奇异蜘蛛咬伤了手。起初不过是个小小伤口,三日后便溃烂了大半条胳膊,再后来,层层烂、节节溃,不到月余,整个人成了只癞蛤蟆,这人又瘫在床上三月有余,才终是咽了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任诏狱总督何故死于非命。
然皇帝在此事上,眼睛是半睁半闭的,旁人也就无从细说。
往事如尘,今宵回眸,惊叹当初,为何痴狂如此?
枉然,不过是南柯一梦吧。
他早已醉了,趴在桌上半昏半醒,恍恍惚惚间,一只玉手摸在脸上,不知是哪位空心寂寞的勾兰佳人。
他自嘲一笑,二十有三的年华,竟未曾尝过云雨之欢,我百里斩,难不成是为那没良心的守贞吗?
笑煞!
既然心死,皮囊有何稀罕?
不如就让这红尘里的姐儿,玩弄了去吧。
那冰凉的玉手,从脸颊摸到脖颈,又伸进衣领,百里斩只觉得可笑,仍是半点欲望也无。
而此时,那只手突然抽出,似是被外力所挡。
再接着,他听到男人粗呵的声音。
“咄!好大的胆子!堂堂百里斩大人,你们也敢亵渎?”
好熟悉的声音,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是那男人的手吗?竟将他拖抱了起来,继而身子旋空,他被人横抱胸前。
粗重的气息喷在脸上,他心下惊惶。
这是个男人!而他也是男人!
虽自寻堕落,可也断不能被男人辱没!
“使不得……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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