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羞耻。
但是她憋不住。
裴慕西也憋不住,刚开始本来很慌张,可看了一会后又憋不住笑,狭长的眼尾弯起来,映着天边晚霞的赤橙碎光。
夏糖气不过,情绪也憋不住。
想和裴慕西理论,想义正词严地告诉她不可以嘲笑一个正在难过的人,还是一个正在哭得收不住的小孩。
她尽量憋住眼泪,想让自己吐字清晰一些,可憋气憋久了反而只是开始打嗝。
而且止不住。
怎么还是在裴慕西面前,好丢人。
于是裴慕西这个坏女人又开始笑她,眼底的笑意深得完全憋不住,弯得眯成了一轮好看的月牙。
她更生气了。
想从裴慕西身边跑开,以后再也不和裴慕西说话了。
但是。
在她决心起身的前一秒。
扑入了一个柔软又裹着清香的怀抱,像一阵风密密麻麻地包裹住她。
她其实很久都没被抱过了。
记忆里甚至都想不起沈梦丹上一次抱她是什么时候,常年出国不在家的爸爸也是,就算是从国外回来的那一天,也不会抱她。除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前外婆外公抱过她之外。
对了,还有她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姨妈,抱她的时候总是直挺挺的,特别僵硬,像是要把她塞到怀里憋死似的。
在遇到裴慕西之前,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怀抱,像是要把她的整个世界都罩住的怀抱,又像是把她裹在松软的棉花糖里,直到嗝都打不出来的怀抱。
那天的天很好看,是橘红色的。
裴慕西披着一层金灿灿的光,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地哄她,
“别哭别哭,哭成个喘不过气来的小猴子,很丑的。”
她本来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被这样的话给哄好的,她甚至很生气,因为裴慕西说她像小猴子,可当时在她泪眼朦胧的视野里,天边闷热的火烧云堆叠在一起,一层一层,然后飘了过来,将她所有注意力全部吸走。
她大概是被那些火烧云哄好了。
总之,绝对绝对绝对不是被裴慕西哄好的。
她又“呜呜呜呜啊阿啊”的哭了一会,最后她听见自己哆哆嗦嗦地说,
“我想去游乐场呜呜呜呜呜……”
这可真不像是她说的话,向裴慕西,或者是说向任何一个大人提出要求。
但裴慕西也和任何大人都不一样。
她就这么带着她去了,一句话的时间都没停留,说了一句“那就去”,然后就直接把她放在她的自行车后座。
她那些在眼眶里摇摇晃晃的眼泪都还没掉完,就被裴慕西载着,吹到了闷热又柔和的风。
于是眼泪在那一刻被风吹凉。
有几颗还停留在那一瞬间的风里,被风彻底带走。
那天的游乐场其实不热闹,因为是工作日,也不是什么节日,所以人不多。
但裴慕西还是牵着她的手,弯着眼睛说是怕把她弄丢赔不起。
裴慕西这个人很爱笑,随时都在笑。
像是长着一张与生俱来的笑脸,从来都开心地没心没肺。
那天的游乐场很好玩,但她其实不太记得她到底去玩了什么项目,只记得她在很多很危险的项目上,都牢牢地被裴慕西抱在怀里,像其他小孩一样。
也记得。
裴慕西轻轻在她手上系上的那个□□熊的气球,气球飘在天上,高高的,被一根线拴住,牢牢地牵着她。
然后裴慕西特别幼稚地说,
“其他的小孩都有,我的小夏糖不能没有。”
她说,我的小夏糖。
呸呸呸。
谁是她的了!!
虽然夏糖不承认自己和其他的小孩一样,也不承认自己是小夏糖,更不承认自己是裴慕西的小夏糖。
但看久了,她又莫名觉得这个□□熊气球……
其实还挺可爱的——她这么想着,然后抿着唇,将绑气球的那根线在在手腕上又多绕了几圈。
再加上拿人手短,她不能说裴慕西什么。
回去的时候,她坐在裴慕西自行车后座,在晃动的夜灯下,伸出手感受自由的风,风在指缝中缠绕滑过。
她问裴慕西,
“你为什么不继续问我怎么了?”
那时候她和裴慕西还不熟,所以她还不喊姐姐。
裴慕西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发丝在咸湿的海风里飘扬,
“我一向不喜欢问问题,只喜欢被提问。”
“那你刚刚还问这么多?”夏糖觉得裴慕西睁眼说瞎话。
“是吗?”裴慕西反问一句,然后笑着说,
“那可能是因为我对你这个小孩比较有耐心。”
“我才不信呢。”夏糖抿着唇,“不过既然你说你喜欢被提问,那我就问你一些问题。”
裴慕西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好啊。”
夏糖瘪了一下嘴,
“你很喜欢画画吗?我每天看你都在画画。”
“喜欢啊。”裴慕西语气仍然带着散漫的笑意,“不喜欢怎么能每天画画。”
夏糖有些不服气,“那就没有不喜欢的时候吗?”
“这个……”裴慕西放慢车速,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黑发在夜幕下像是一片流动的绸缎,“好像也会有吧,心情特别烦的时候就不想画。”
“可是你妈妈也不会逼你画。”夏糖这样说。
“呲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音。
车子被停住。
风在那一刻变小,裴慕西回头看她,眸子里映着流动又明亮的光,
“所以你是因为你妈妈逼你练琴才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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