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光阴斗转,兴南寺已破败至此。
山中久未有人至,杂草丛生野兽盘桓,连当年香客出钱修建的石阶,都掩藏在疯长的藤蔓中,只露出些许。
更何况,如今大雪封山。
赏剑会定于巳时初,而天还未亮,五鸣山就来了客人。一行青袍道衣,手挽拂尘,领头者怀中抱着个孩子。
马停在山脚下,浮青道长抚着山羊胡,眯眼看向对面静悄悄一片的山林。怀中的孩子不吵不闹,睁着双大眼睛,然后一把拽上眼前的白胡子。
“哎哟!”
浮青道长赶紧把胡子从这小娃娃手中救出来,痛得龇牙咧嘴道:“我说你这娃娃就丁点儿大,哪儿来那么重力气,哎哟我的胡子诶……”
说完娃娃就冲他咧嘴笑,露出嘴里长出不久的几颗牙。
这边动静不小,很快山中就走出来几个人,皆白衣银面,背后背着刀剑。
“几位可是来参加赏剑会的?”
没动手,瞧着还挺客气,原本还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浮青道长忙道:“是是是,是参加赏剑会的,不过老道想先见你们教主一面。”
“时辰到了教主自然会出现。”
“若是老道带来了你们少主呢?”
少主?重明教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还有这一遭。谷长老虽有派人去武林盟找孩子,可教主从未透露过口风,分明是并不看重,因此教中人也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现在……
好歹是教主的孩子,就算再不看重,也不是他们能拿主意的。
这厢犹豫浮青道长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他原本以为姬挽青再怎么不提及这孩子,所谓虎毒不食子,亲生血脉,心中总是挂念的,只是不好出现。
可今日见了重明教这些人的样子,听了他的话也不急迫,犹犹豫豫是什么意思?
难道……观主想错了?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姬挽青早些时候能说他与段离鸢相爱,哄骗众人。后来掳走秋盟主时又说爱慕秋盟主,此人的话并不可信?
不对不对,聚器门少主说了,此前有人到他下辖的狄越楼,重金求这孩子。听口音习惯,是北方人,身上穿的衣物亦是胡城特有的丝制品,定是重明教的不假!
在他跟前这模样,不过是装的。
果然,那几个人窃窃私语一番,还是有人出来说话,“此事我们做不了主,你说他是少主他便是?”
浮青道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与不是,让姬教主看一眼便知,你们不去通报,拦着我是想让你们教主骨肉分离?”
这可不敢。
说是来送回少主,谁知道是不是来刺杀的,可偏偏事大,他们做不了主!
于是有人上山通知谷长老,谷长老又急急忙忙赶去寺中客房。
“教主,山下有紫霄观几人,说是来送还少主,您意下如何?”
彼时姬挽青正在为秋云尘梳发,听到这话先是瞧了一眼镜子,见镜中人面色未变,才小声道:“我出去下。”
“来了几人?”
“总共六人,都是紫霄观的道士。”
“那就引他们上来罢。”
“是。”
谷狄英领命下去,当即几人就被送上了山。
回到屋里,秋云尘已自梳好了发,挽好了髻。姬挽青拿过一旁发冠替其束上,才笑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想必说得便是云尘了。”
秋云尘今日一身白衣,红丝绣重明鸟附其上,玉冠束带,大袖宽袍,身姿挺立。浊世佳公子,翩然入眼帘。
许多人曾说过他,相比侠客,他更像个读书人。而姬挽青今日一身紫衣,冷冽之气尽显。这是一个无情之人,又似情深,望向他的眼眸里温柔无边。
无情之人动情,才最是深情。
然而,不过都是假象。
欺骗与被欺骗,往往只是一念之间。
秋云尘牵起姬挽青的手,笑容如春风拂面,“阿玉才是‘此君只应天上有,遗落凡尘入我怀’”。
姬挽青眸光甚亮,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阿玉?”秋云尘又笑,“还是说,你想听我叫……夫君?”
心不可抑制地跳,姬挽青觉得自己恐怕是彻底陷进去了,“都好,都好……”
云尘肯唤他,便是最惊喜的不是?
只是……
他又忽地想到些什么,脸上笑意明显褪去,姬挽青把人揽入怀中,“夫君二字最好。”
是蛊又如何,就算他死了,也要云尘一生都只能记得他,爱着他!
谁也抢不走,谁也比不过。
五鸣山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静得太过,虫鸣鸟叫皆无,周遭一片死寂。
浮青道长冷汗淋漓,抱着孩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为表诚意,观主特意安排他这个武功平平,空有一张嘴的前来,若不是为了他那隐藏了十几年的妻儿,他才不愿意接这活儿。
心中不断咒骂老不死的乔云,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属实难受。
到半山腰时便有个红衣银面的男子等候,接着跟其走了另一山道,再往上,一白一紫的两个年轻公子坐于三角亭中。
重明教白衣银面,浮青道长未曾见过武林盟主,自然把目光投向左侧的秋云尘。然那红衣男子已经躬身向着右侧的紫衣公子,“教主,人已带到。”
他才看过去,嘶,都说魔教教主长得凶神恶煞,可这模样明明比女子都美啊!
好在浮青道长及时回了神,就见姬挽青来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掀开他怀中婴孩的面纱。
这吓坏了浮青道长。他的武功虽比不得观中多位师兄,耳朵可灵,这也是他年轻时招摇撞骗逃生的好本事。可他不过一晃神,就被人近了身,说明面前这人武功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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