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便察觉公子身上还有隐疾,他心力薄弱,想来是有残缺。”
霍松声记得林霰曾不痛不痒地提过,他有心里不足之症,但他不懂这究竟有多严重:“什么叫有残缺?”
“看起来是心脉受损,导致这位公子心力不足,气血郁结。气血如同河海,公子的心脉几乎被郁结之气堵死,胸腔窒闷,体虚无力都是轻的,重起来,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能要了他的命。”陈大夫说,“恕老夫直言,心房受损是古往今来最难治的病症。我等凡夫无能为力,小侯爷要么另觅神医,要么还是劝公子早做打算。”
上一次陈大夫说林霰活不长时,霍松声其实并无多大感触。久经沙场之人,早已将生死看淡,人总有离去的时候,或早或短,何况林霰心怀鬼胎,死便死了,没什么可惜。
可现下霍松声却有瞬间的失神。
他消化着“早做打算”四字,耳膜鼓动着,不禁发出一声啼鸣。
一言上前抱起林霰的上身,是要带他离开的样子。
霍松声回过神来:“一言,别乱来。”
一言抬起脸,刀疤在此刻变得狰狞。
霍松声微微一愣。
一言皱紧眉头:“去古董行找谢逸。”
霍松声反应极快:“谢逸有办法吗?”
一言用力点头。
霍松声架住林霰,他背上伤势未愈,重压下脚步踉跄。
一言反应迅速地搭了把手。
霍松声稳住脚步:“走。”
陈大夫帮着将他们送上马车,取了炭火与手炉,让一言务必替林霰保暖,不能再让他冷下去了。
霍松声坐在车前,道谢后,甩起马鞭扬长而去。
他驾车极有经验,速度比一言快上不少。
古董行就在城中,没多久便到了。
霍松声几乎是闯进去的,天色尚早,古董行尚未开门,只有几个小童在门口洒扫。
见霍松声形色紧急,小童忙抓住他问要找谁。
霍松声说,我要见你们老板。
谢逸这会儿已经起来,就在后院吃早饭。
小童带着霍松声进去。
霍松声和谢逸接触不多,仅见过的几面让他感觉谢逸是个很随性的人,这是第一次,他在听到林霰犯病时瞬间变了脸色。
谢逸拿上披风,一脸沉重要霍松声带路:“走。”
霍松声问说:“去哪?”
谢逸答:“药炉。”
谢逸口中的药炉并不在长陵,它位于长陵与西州两城之间的一座山上,那山名作符山。
霍松声没听过这个地方,在看到一言从窗户打出的烟花弹后,也没问一言是在通知谁。
绚烂的烟花炸在天边,火花点燃了夜色中霍松声沉着的脸。
从长陵到符山近两个时辰,霍松声一刻没歇,马车轮上包裹的铁皮到最后已经被凹凸不平的道路磨得变形。
等到了符山,天色既白。
霍松声一路疾驰,冬日晨霜结了一层在睫毛上。
“吁——”
霍松声长时间握着缰绳的手僵硬的不成样子,完成无法展开,指关节酸痛难当。
他咬了咬牙,接着向山上去。
山道不算平坦,但能看出经人修过,有一条道专供车马通行。
山上寂静,车内更是毫无声响。
霍松声无法估测林霰的状况,只能期望尽快到达山顶。
世上鲜有人知符山之巅还有一处药炉。
若非亲眼见到,霍松声也不敢相信。
终于停下,马都累瘫了。
谢逸将林霰背了出来。
“一言,”谢逸无暇顾及霍松声,嘱咐一言说,“带将军去休息。”
说罢便迈入山门。
霍松声紧随其后,一言追着他的脚步:“霍将军,先生有谢逸看着,不会有事的。”
“嗯。”霍松声应道,“我去看看。”
一言有些为难:“药炉重地,外人不得随意走动,将军还是随我走吧。”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霍松声不好撒野。
他跟着一言去休息,半道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踏风而来。
那少年粉雕玉琢生得极为好看,应当是跟一言非常相熟,老远便叫他的名字:“一言哥!”
少年扑到一言身上,一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少年说:“一言哥,我刚看到信阁传信,是先生来了吗?”
“是。”一言把少年从身上扯下来,“符尘,这位是霍将军,打个招呼。”
被唤作“符尘”的少年一袭素衣,浑身充斥着药香,他规矩站好,老实向霍松声问了声好。
“先生怎么突然来药炉了,还没到换药的日子呢。”符尘领霍松声去房间,边走边同他介绍,“将军,我们自百年前迁居至此,因族中有人师承南疆虫谷,所以世代行医。符山后人遍及大历,这里是我们的药炉,符山安静清幽,所以族人们喜欢在这里研制新药,待有所成后便会带下山去悬壶济世。”
霍松声倒没听说过什么符山后人:“我孤陋寡闻了。”
“那倒也不是,族人下山通常会隐姓埋名,族长不想受世人叨扰,这是我们的规矩。”
霍松声点点头。
符尘窥着霍松声的脸色:“将军是不是有伤在身?要不我替您看看。”
霍松声后背疼得快裂开,也是能忍,这一路走来竟然一声不吭。
进了房间,霍松声脱下衣服,满背皮开肉绽光看都觉得痛。
符山后人世代行医,但不是人人都医术高超,比如符尘,寻常病痛他还绰绰有余,像林霰那种顽疾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他与林霰认识许多年了,从林霰第一回上符山便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瞎晃。小孩儿常在山中,总爱扒求着林霰带他下山去玩,林霰每次都答应,带符尘去山下过几天再将他送回来,如此符尘与他十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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