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要走,符尘不高兴了,哭着喊着要和先生一起。
林霰对小孩儿很是宠溺,揉揉符尘的头:“那你要答应我,不许哭。”
符尘点头答应,跟着一块儿下了山。
符尧花白的胡子,精神矍铄,不肯待在车内,偏要与符尘一道策马,俩人忘年之交,一路有说有笑。
霍松声一夜未眠,精神疲累至极,被那俩人谈笑声吵地睡不着。
林霰敲了敲车门,示意他们安静。
一言手抬到唇边,长长地“嘘”了一声。
符尘点点头,也跟着“嘘”了一声。
霍松声趴着睡了几天感觉脸都要扁了,此时虽然坐着,但手支着额头,姿势别扭,更不舒服。
“将军怎么了。”
霍松声看他一眼,突然将马车上的软垫拿过来,放在林霰腿上,然后侧身枕了上去。
他环抱着胳膊,合上眼:“不舒服告诉我。”
林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蜷在一边:“将军,我会吵到你”
“没事。”霍松声说,“不用忍着。”
林霰被霍松声当作人肉靠垫,身体很难放松,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僵硬地挺着腰背,下颌角的轮廓异常分明。
霍松声束起的长发揉在他身上,一动便有千丝万缕自他身上抽离。
林霰看着那些头发怔忪一瞬,骤然对上霍松声睁开的眼睛。
他的目光被霍松声抓了个正着,听他问道:“让你别忍,你干脆连气儿都不喘了?”
“没有。”林霰否认着,僵硬的肢体稍微放松了点。
“别发愁,你那病多半就是愁的。”霍松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你这么聪明,还有什么办不到。”
林霰很轻地应了一声,发觉霍松声呼吸均匀,一句话的功夫便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笑,没有着落的手慢慢放在霍松声身上。
掌下的身体骨肉匀停,每寸肌肉都充斥着硝烟的味道。
霍松声的刺,他的铠甲,他的伤疤与功勋,他的一切,都让林霰殚精竭虑。
霍松声说的没错,林霰的病大半是愁的,受创的心房毁了他的身子,经年累月的忧思更让他雪上加霜。但他不能停下,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林霰去做,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衡量,他必须走对每一步,才能保全想保全的人,才能改变要改变的事。
因此,林霰回到长陵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府上休养,而是换身衣服去了别宫。
天色已近黄昏,林霰一袭黑色斗篷,头戴兜帽,身边只跟了一言一人。
别宫不在宫城之内,而是邻河而建的避暑地。很多年前,赵渊夏日会去辽州避暑,辽州在北方,天气凉爽,皇室在那里修建了一处行宫。后来赵渊懒得跑来跑去,便在长陵也建了一座,每逢夏日炎热,赵渊便会带上随从妃子,前往别宫小住,待天气转凉后再返宫城。除此之外,别宫几乎无人居住,只有太监宫女在此洒扫。
正值冬日,别宫内外本应无官兵驻守,此刻门口却站着银盔铁甲几名侍卫。
林霰亮出腰牌,纯金腰牌上劲笔书着一个“河”字。
侍卫放行,林霰命一言在外等候,独身一人入了别宫。
别宫景致幽静,夏日来草木繁盛,此刻尽显凋敝。
宫内河道经过修葺,两侧砌着花雕浮柱。
赵安邈跨坐在白色石柱间,鹅黄色的长裙拖了满地。
她身边一个侍奉的人也没有,不知在此坐了多久。
侍卫将林霰送到后便离开了,林霰缓步走去,赵安邈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
林霰将头戴的兜帽放下来,露出一张病气横生的脸。
“昭月公主。”
说来讽刺,浸月公主赵韵书尚在襁褓中便得皇上赐了封号,殊荣加身。
赵安邈这么多年却只有个“大公主”的头衔,名号还是皇上要将她送去回讫才取的。
若以赵安邈从前的性子,听见这么一声,定要翻天覆地的闹上一场。
如今只是侧目看了林霰一眼,看起来收敛许多。
“你若是来看我笑话,此刻应当也看完了,可以走了。”
林霰身体虚弱,体力不支,从门口走过来已经头晕目眩。
他不顾尊卑坐在一旁石凳上,面色惨白。
赵安邈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这世道确实是变了,连一个书生都敢坐在我眼前。”
林霰虽然脸色不好,可神情浅淡,容貌脱俗,又不似寻常书生。
“世道变与不变都与公主没有关系了。”林霰说,“公主此刻是笼中鸟,阶下囚。”
赵渊虽然没有杀了赵安邈,也没有下令惩治她,但一纸诏书将她送去回讫,现下又将她软禁在别宫。赵安邈倒台是确凿之事,而且毫无转圜可能。
“你很得意吗?”赵安邈眼中是浓浓的厌倦,“你帮着霍松声和赵韵书算计我,这一局你赢了。不过南林侯府早已远离朝堂,你在霍松声身边,也未必有好出路。”
别宫条件不如大内,桌上却有精致茶点,想来赵安邈虽沦落至此,却未受到苛待。
“公主错了。”
林霰面前是一碟糯米糖糕,黏糊糊的小玩意儿,是霍松声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我并非选定霍将军。”
赵安邈吝啬地抬起一点眼睛:“长陵城中除了我和赵珩,霍松声是唯一一个够格掌权之人,你不图他,又是图的什么?”
林霰捏起一块糖糕,入口软糯香甜,难怪霍松声会喜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好大的口气。”赵安邈听笑话一般,“你来找我究竟做什么?我虽然清闲,但并不想同你多费口舌。”
林霰指尖沾着白色糖晶,被他用手指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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