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我要他。
胃痛又剧烈起来,痛得我神智不清。在楚彦惊愕担忧的目光中,眼前渐渐模糊了。
失去意识前,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真的会死的。思念杀不死人,可我会病死。
作者有话要说:
虐的应该还有几章,我每天多写一点(尽量orz
第75章
十月初, 桂花落了。
庭院中的平安树也已枝叶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孤独地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他为我搭的吊椅上, 落满了枯叶和尘埃。
我裹着狐裘缩在软椅上, 对着窗外发呆,耳边不时掠过一声惨淡的鸦啼。
上回在楚彦面前晕倒,把他吓坏了,连夜派了好几个太医来我府上, 监督我的日常饮食。可胃疾仍是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我食欲寡淡,吃得稍有不对就会呕吐, 肉眼可见地日益消瘦了起来。
太医们束手无策,愁眉苦脸。我让他们回宫里去了。
胃疾从来都是心疾。
自他走后, 我便让下人撤走了所有铜镜。拽着我魂魄的那只手松开了, 我成了游荡的孤魂, 会被镜子吸走。
我知道我现在大抵是不好看的, 久病的人都是不好看的。他若是看到我这幅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我。我不去看, 不去想, 事情就不会发生。
高毅送了我一条兔毛围领,他笑眯眯地说:“这是老臣的夫人给殿下织的, 殿下戴上, 暖和。”
他还给我带时兴的连环画, 街上卖的小甜糕, 小孩子玩的竹风车和竹蜻蜓。
他过去也常来府中找我, 说的都是朝中诸事。现在他几乎不说那些了, 只是讲些他年轻时候的趣事, 家中孙儿的近况,以及街坊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冲突。
我并不感兴趣,听着听着思绪就飘远了。
经常等发完呆回神,高毅已经离开了。可他过几天又会来。我几乎不说话,他也不以为忤,慈蔼缓慢地讲述着。
我明白过来,他现在不是把我当王爷,只是把我当成孤独敏感的晚辈。
当然,他会给我讲北边的局势。
“北漠十八州失守后,二殿下率兵退至华梁四郡。北鄞的攻势依然迅猛,但华梁地势易守难攻,现在双方正在僵持。”
只有听到北边的事情,我的思绪才会微微动一动。我抬眼望着他。
高毅笑眯眯地捋着花白的胡须,说:“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老臣可以告诉王爷,但王爷要答应老臣一件事情。”
我看着他不语。
他说:“王爷答应老臣多出去走走。等北边一有消息传来,老臣就来告诉王爷。”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不想出去走,也不信他会不告诉我。
可他还真不告诉我了。
接下来好多天,他都只给我讲平日里的趣事,只字不提北边的战局。
我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问了。
高毅笑得像只老狐狸:“老臣的条件,殿下还没有答应。”
我无言地和他对视片刻,看向一边的春梨。春梨立刻为我披上披风,挽上发髻。她笑得灿烂又开心,说:“今儿出太阳了,暖和。王爷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高毅笑眯眯地盯着我,说:“老臣一把老骨头,就不陪殿下散心了。老臣让我那孙儿陪您去。”
什么叫陪我,明明是监督我。
我心里难得的抱怨了一句。
高兴牵着匹枣红色骏马等在王府门口,见我出来,和善地笑道:“我来为王爷牵马。”
当年我和他在射场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南五营参将,如今已是副将。只不过他名叫高兴,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上马有些吃力,他轻扶了我一把。御风沉默地跟在后面。
高兴和高毅一样话多,一路都在说话。他带我去了军营。将士们正在操练,动作整齐有力。擂台上有两人正在比武,打倒又爬起来,再打倒再爬起来,像是有用不完的精神气。
我看着擂台,看到他们无数次跌倒又爬起,听到围观的将士不停喝彩鼓劲。
他们真强韧,能无数次重新站起来。可我只是跌倒一次,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是这样的软弱。
季明尘曾说,我像温暖的小木屋里一株名贵的剑兰。美好却脆弱,要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不能受一点摧残。
我说那你会不会觉得我难养活。
季明尘笑了,他说脆弱就脆弱吧,他会永远庇护我,为我隔绝风霜雨雪。
可是他却食言了。
高兴早在我看擂台时就牵停了马,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让他们过来打招呼。”
我还没有说话,将士们就已经发现了我们,雄浑的声音齐声喊道:“高副将!”
高兴说:“这位是闲王殿下。”
将士们又喊道:“见过王爷!”
雄浑的男声震响我的耳膜,满目铁甲长枪。我想起草原上的军营将士,骰子和烈酒,我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有种如梦初醒的错愕感。
原来这就是恍若隔世。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昨晚我摸着床沿的刻痕一遍一遍地数,已经有了七十六道竖杠。
日暮西斜,马儿驮着我慢慢往回走。
高兴指着一处对我说:“游山的枫叶红了,殿下空了不妨去看看,散散心。”
我抬头,漫山红枫撞入眼帘。
我怔怔地望着远山,呼吸都轻了。
那一年月下初见,他身上的红衣比满山红枫还要耀眼。我说我要带他去看红枫。第二年他醉倒在我怀中,我始知绿枫不输红枫半分。他在月色下给我烤兔肉,烤红薯,戏谑地拿交杯酒的事情逗我。第三年……我终于又等来了红枫,可他已经不在我身边。
只是不知在我垂垂老矣之前,是否还能等到一次枫叶转红。
空灵的木鱼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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