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双膝一夹,坐骑便挺身而起,前蹄离了地面。他见哪吒的枪尖从腰际擦过,便不理会,亦反手回刺对方。
这招数是我教他的,却绝非是我鲁莽轻率,让他兵行险招:那回马一枪势头虽恶,毕竟比不得正手,一刺不中时,无可变招;而对方提马让过,再回身时,余地准头却要大上许多,几与正面进攻无异。
“当啷”一声,兵器相磕,响亮异常。
那堪堪逼到哪吒颈肩处的枪尖,居然被他鬼魅般将自己兵器撤回,翻转枪钻,生生磕了回去。
哼,你只欺负天祥战法生嫩些,轻易便将招数用老,被你抢了便宜。
若我亲自使这一招,定然不教你得意。
定然么……咳,谁知道。
转眼三十回合已过,哪吒把那敌将显眼些的招数都使过了,天祥一一应对,将我说与他的法子也用上了□□。
他俩收了招式,与黄明四将一同上来见武成王。黄飞虎并不避忌旁人,将天禄三人的得失逐一讲论起来。待说到那回马一枪时候,看着天祥笑道:“果然是你自己生出的主意么?”
天祥脸有些红了,却强道:“爹爹不信是我的主意,想来这一招是好的了?”
哪吒听了这话,扭头看我,眼角含笑。
就把你伶俐的。本来也没想要瞒得过你,如今笑得恁古怪作甚么。
那边武成王道:“好虽然好,未免不合你平日性子,故此我要问问。——也罢,今日你三个场中的应变还看得过,回去休息罢。”
他起身吩咐众将整队,天禄和天爵谢过给自己喂招的二将,随后与我们告辞而去。天祥见他父亲下了观演台,才蹭到哪吒跟前,却不敢看他,唯作了个揖道:“劳烦三哥了。”
哪吒也不止住他,只笑道:“再给你杨大哥作一个罢。一字为师,一招也为师,何况约莫七八招之多哩。”
天祥撅起嘴瞥我一眼:“谁知杨大哥转眼就说与你了,你们都是一气的,合伙儿取笑我。”
哪吒并不看我,正色道:“今日下场之前,我全然不知这事,倒别错怪了人。”
天祥奇道:“果真?那你如何就晓得是他教我的?”
“不单我晓得,你爹爹也看得出。——若是我教你的招数倒未必,只是你今日这位师父,禀赋非凡,心思高妙,教你的枪法也是他独门风致,故武成王说‘不合你平日性子’。”
天祥听他嚼了这番舌头,毕竟没懂,只闷闷地去了,我立在原地,使白眼瞧他。
“我也回去了,道兄依然看风景罢。”
“也不过我来的那天和魔礼青对了几招教道兄看去,就晓得我‘独门风致’是甚么了?”
“你不信么?看不出的,就是看三千场也没用。”
“你也未免忒狂了些。”
“道兄”本来别扭,既然你“你”“我”起来,却不正好趁便改了。
“罢,以偏概全也是有的,——不如就势到场中指教几招,容我一窥全豹?”
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鬼才上当。
回住处的路上,我东拉西扯,终于又一次敷衍过去。
可是,该死……他眼含狡黠盯着我的时候,如何那般好看,即使闭了眼,仿佛也在面前。
若得如此,我就搪塞一辈子又如何。
第8章 八
杨戬
两日之后,师叔果然纳了我的主意,第二次排开队伍出城,往商营叫阵。因上次输得有些憋气,三军皆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三声号炮,闻仲率部闯到阵前,邓忠等几员将官左右随侍,耀武扬威。两位主帅还隔着有二十丈远,却听得龙须虎问武吉:“师兄,师父这回又要和那老头子讲半个时辰的道学么?”
武吉低声斥他:“莫胡说,师父讲或不讲,都是他的道理。”
龙须虎道:“依我看,今天兴许不讲了,哪有人不好生打仗,只顾对着念经的?”
师叔只作没听见,率领众将上前,将手中打神鞭一指:“太师,今日阵上,定决雌雄!”
闻仲哼了一声,也不多话,催开墨麒麟便冲上来。我和哪吒一左一右,仗兵器架住金鞭。邓忠和那双翅怪人等随即跃出,黄飞虎四将重又接战。
场中情境和三日前仿佛,邓忠他们决计不是对手,局眼只在我们这里。
闻仲接了几招,微微皱眉,手法也比前日用得更加周密稳健。哪吒仗着风火轮起落便捷,连连试探他上盘空门,伺机奇袭;我则在中盘周旋,制约他的开合架势,以守为攻。
其实事先并没商量过,只是两条枪一并递出的时候,好像就该这样才顺理合情。
若说顺理合情……却不知为甚么,在此后漫长的年月里,真能这样并肩的时候,少而又少,求之难得,好像一个定数、一句诅咒一般。
至于说我们以二敌一,不似英雄所为……见鬼,古来世间不过成王败寇,若不得取胜,英雄又值甚么。
——罢,这是我私下念头,切不可和那认死理儿的讲究。
闻仲果然英雄无匹——以我俩夹攻三十余合,仍然往来支持,招法不乱,能有几人。
我料定他毕竟年迈,久斗之下未免有破绽可寻,因此招数缓急不变,只盼缠住敌手,教他露空;哪吒却是越斗越勇,枪法渐渐紧疾起来。
噫,也不知你在这时候,还有空闲鉴赏我的“独门风致”不曾。
闻仲又一次左拦右架,挡开两条长枪,拨转坐骑往东。我催马反向驰出,却忽然听得脑后恶风响动,连忙回头去看。
那对金鞭挟着龙吟之声腾起空中,却迎面撞上了师叔祭起的打神鞭,其一折为两截,另一柄也仓皇落地。闻仲大怒,探手要拔腰间佩剑,却禁不住打神鞭二次赴面而来,连忙要躲闪时,早被一声响亮击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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