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床的那天,楚涟去面试了,等到她回家之后,发现狭小的卧室几乎被那张床塞得满满当当。不过没关系,这样她和叶梨卿就可以睡得更舒服一点,起码在某些情难自己的时候,不用担心嘎吱嘎吱的床板会突然塌掉。红木的床头被叶梨卿擦得干净而发亮,她正忙着往墙上重新贴海报。
楚涟不介意自己睡觉的时候,脑袋后面的墙上贴着列宁或斯大林的尊容,不过叶梨卿选择的海报上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叶梨卿说那是著名芭蕾舞演员米凯亚·巴瑞辛尼科夫。说真的,叶梨卿在墙上贴谁的海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楚涟和叶梨卿一同躺在床上时,楚涟会有种错觉,她们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在为着最美好的未来做着打算。
只是通常来说,事情都不会那么称心如意——何止不够称心如意,简直是一塌糊涂。
自从除夕夜楚涟和林真惠隔着门板进行了一番实在称不上友好的交流之后,楚涟开始有了轻微的精神衰弱的毛病。她先是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在梦中,她频繁地见到死去的人:爷爷、林美丽、弟弟、林真惠、毕帅,每一个死人都曾经活着,然后他们死去,在楚涟面前显出最为可怖的惨状。那个红色的天体藏在宇宙深处,在某个星系某个闪耀的星系之中。
如果能把她噩梦的内容拍摄下来,大概可以剪辑出一部被评价为“画面荒诞扭曲”的cult片。重要的是,那些画面无法被拍摄,而楚涟的睡眠质量因此而大幅下降。她试过睡前运动,还拉伤了肩膀肌肉,还试过褪黑素,但统统都没用。
叶梨卿说过,噩梦也是幻觉的一种,只要习惯了就好。不过楚涟怀疑在那之前她可能就因为睡眠不足而猝死了。
楚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喝酒的。穆睦组织的饭局上,楚涟也喝过酒,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其实酒精还有助眠的作用。只消一小杯红酒,就足够让她晕晕乎乎地进入梦乡,沉浸在一种神经被麻痹了的混沌之中,直到酒精被一点一点代谢完,和“它”有关的一切就会又迫不及待地占据她的意识。但是楚涟明白,那是个开始,很快,一小杯酒就无法满足她,她会喝下更多更多的酒精。
更令楚涟受到打击的是,过完年后,考研成绩也出来了。
“我可能真的不是学习的这块料。”楚涟用电脑查完成绩,很难过地说。
成绩考得很不错,就是看起来离国家线还有十万八千里,下次别考了。
如果当时楚涟没有去父亲的公司上班,而是潜心准备二战;或者但凡楚涟在复习的时候再刻苦一点,也许都不会现在这种令人难过的结果。最糟糕的是,世上本来就不存在“如果”。如果,楚涟有朝一日成为和叶梨卿一样能够呼风唤雨贯穿阴阳的邪神,那她也是一个连着两次考研都没上岸的邪神。丢人。
叶梨卿坐在楚涟身旁,看着楚涟对着电脑屏幕哀嚎,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拍了拍楚涟的肩膀。
“你没必要非要这样,小涟。”她说。
楚涟尚未想明白自己非要做什么,或者非要不做什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说,人必须要有工作,或者有学jsg上,现在她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学上,这是不应该的。
第54章
元宵节刚一过,楚涟又开始疯狂地投简历,每日奔波去各个公司面试。晚上回到家通常已经是七八点了,她在楼下的大排档随便对付着吃点东西,然后去附近便利店里买一小瓶白酒,坐在小区外的长椅上,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在春寒料峭中,一边哆嗦一边一口一口地把酒喝完。
酒精下肚之后,仿佛一团火从胃里缓慢而坚强地灼烧起来。楚涟眨着眼睛望向马路,她看到有许多死去的人在车流之中穿行,朝着楚涟摇摇晃晃而来,它们的身体在距离楚涟仅剩一米的距离时又消失不见。楚涟安静地看着这些鬼魂,然后把酒瓶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因为喝了酒,她回到家能做的就是洗个澡,然后倒头就睡。叶梨卿肯定能猜到她喝酒了,即使她身上的酒味已经被寒风吹得差不多了,叶梨卿也会知道。不过叶梨卿并没有说什么。
如果楚涟不是和叶梨卿谈恋爱,那么她的感情到此时此刻八成已经出现了裂痕。
不过世间没有“如果”。
所以在某次楚涟仍然坐在路边长椅上的老位置,准备打开手中的酒瓶时,叶梨卿忽然就出现在长椅的另一端,把楚涟吓了一跳。
“你不想跟我谈谈吗?”叶梨卿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但是没有看楚涟手中的酒。
楚涟就像是被家长抓到逃课或者抄作业的小学生一样,垂着头一声不吭。
“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想和‘它’有关系。虽然我不能为你做太多,但最起码你可以跟我谈谈。”叶梨卿继续说,她和楚涟一样都望着夜色中川流不息的马路。有几个死人在车道中央徘徊,他们看到了楚涟,想要朝这个方向走来,不过似乎又惧怕楚涟身边的叶梨卿,因而继续滞留在道路上。
“我只是很害怕。”楚涟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酒瓶。
“害怕幻觉?”
“不,害怕我接受不了我应该付出的代价。但是话说回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不会后悔。只是在有的时候,我会变得很脆弱……”楚涟努力想要描述自己真正的想法,春节已经过了,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寒冷笼罩着城市,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努力把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再慢慢吐出来。
“小涟,”叶梨卿把手搭在了楚涟的手上,“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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