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梁晔觉着事情本该如此,也从未质疑过另一半虎符在谁的手上。
“父皇应该是想要弥补九哥一家的,故而另一半虎符,他交给了李刻荣。李王两家本就交情很深,他那会大抵希望大家都能各退一步,和和气气。”
“只不过父皇万万没想到,他自以为给了李家好处能平息这一家子的不甘怨怼,万不曾想到,却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梁晔听出来五哥这番话里对父皇的埋怨,他伸手搭住五哥的胳膊:“是我的错,五哥。是我在的时候未能处理好几方的关系。”
梁宵笑,用那只戴满宝石戒指的手盖住小胖子的手:“小晔,你别总将所有错都往身上揽,你揽不过来的。”
“我倒是希望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大家都只怪我,只针对我一个人,像过去那八年一样。”
“你确定你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能承受得来那么多的人恨和恶意吗?”
梁宵在外经商多年,讲究的是银货两讫一码归一码,他自然无法理解小胖子这样的想法。
他见梁晔垂头丧气,眼泡肿得老高,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以为他自己也觉着这话没错。
小胖子太仁慈,而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已超出他一个人能够承受的重量。
“以前觉着可以的。以前觉着,就算所有人反对我,不看好我,我也可以做出点成果来,让大家都能好过些。”
“那如今呢。”
那如今呢。
梁宵的话转而变作梁晔在心里质问自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颠簸的马车里,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
他觉着眼睛哭得实在太痛,不禁伸手将其捂住,一口极其难以下咽的气,努力了很久,才终于缓缓吞咽下。
清醒与做梦究竟有何区别,他在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着。
忘记和没忘究竟有何不同,他愈发找不到不同,愈发觉着没什么不同。
他今日见了李景成一面,而后才晓得,原来都没什么分别,原来都一样,八年的京城皇宫,两年的小镇生活,锦衣玉食还是残羹剩饭,高高在上还是被众人唾弃……
都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他在自己身边,或者不在。
“五哥,待会我回你府上收拾好行李,麻烦给我雇辆马车,送我回过去住的小镇子,我得和我的桃子团聚。”
梁宵很是吃惊:“你的夫人不是说在李景成手上吗?”
“是的,他送桃子回我们原来住的地方了,我说我想和她团聚,他应允了。”
“那玉玺呢,他不是想要玉玺吗,你没给他吧。”
“没有,我说不想给,他就没再要了。”
直到马车达到目的地,仆人们掀开帘子接他们下来,梁宵都未再同小胖子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愣在那。
他想起去之前小胖子各种解释澄清,说李国舅此人并非大家所想那般无理蛮横,也绝不是贪图功名利禄之人,更不会做任何事不择手段不讲情理,他本不相信来着。
故而直至现在,觉着一切都很不真实的,是梁宵。
走出李国舅那间屋子后小胖子是猛地想起许桃的事,又折返回来,老实巴交地站在门口,冲里头的人喊了一声:“我的桃子,能不能将她还给我。”
他见李景成还是以方才他离开时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咂巴下了嘴,用一种看着很无所谓的姿态,但下巴抬得老高的模样道:“你很想她吗。”
“嗯。”小胖子如实回答。
一阵沉默,紧接着。
“什么叫还给你,我把她抢走了吗。”
“嗯。”
“我没碰她,是她那日出言不逊先动手动脚逼我的。”
“我知道了,我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
“滚一边去。”
梁晔刚想给李景成鞠躬赔礼,被他一句好骂,鞠一半的躬僵在那,他也不敢再鞠了,委屈巴巴地抬起身子。
紧接着那边的李景成像是炸开了的锅,他起身,冲到梁晔跟前,伸手向外指去:“你当真就这么惦记她是么?她对你就那么好是么?没了这个毒妇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么?”
李国舅来势汹汹,每说一句,小胖子就往下矮去一截。
可他还是耐心听了李国舅的话,然后回他:“至少这两年里,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将我照顾得很好。许家来人劝她改嫁,她都没肯,说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那你现在就滚去跟她在一起,她如今就住在你们那个破屋里,我从头到尾没碰过她一根汗毛,你跟在一起了可千万别信她说什么冤枉我的坏话。”
“桃子不是那样的人。”小胖子皱眉,小声。
但李国舅用这双耳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听得一清二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他抬起下巴,嘴唇下抿,用一种极为严肃的目光将梁晔瞧着。
梁晔自然很清楚李景成生气时的模样,他过去甚至总结出不下十种国舅生气的样子,每种样子都对应着一种可怕的后果。
只是如今,忽然想到这些,他心里是觉得好笑的。
继而,他又觉得可悲的。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恰好被李景成瞧在眼里,听在了心里。
本欲要说的话一下子堵在那,一时间里在他的这声叹息后涌出无数心绪,他的确花了一番功夫,才将这些,全部压制下去。
“好,那你走吧。”他说。
第五十六章 怕他不恨
国舅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生气了对叭,你就是生气了。
我给你赔罪,你别生气了,总是生气会变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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