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洗作为一只在蛋里睡了几百年的鸟,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拥抱是这么亲密,不该随便乱用的。
云洗确实没有想到,段临抱起来是这样的。段临身量颀长,但云洗揽住他的时候,却有一瞬间觉得他很“小”,也很脆弱,该好好安放在羽翼下,连阵风也不该让他吹。
段临身上总是裹着湿冷的水汽,好像他整个人也是冷的。可是真正贴近了,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像雪山温泉蒸腾起的雾气,不过片刻就将与冰冷的空气混为一体,可在这一刻还余温尚存。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收紧手,抓住这珍贵的温度。
段临抱起来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云洗当机立断决定转移话题,情急之下难以思考,脱口道:“你疼不疼。”
段临:“。”
着实有点难懂了。
“我是说……蓬莱老祖取你血的时候,你疼不疼。”
段临微微停顿:“有一点。但是我已经是……比较不疼的了。”
他指的是和其他药人相比。
“我不想这样比。疼就是疼。其他人命运更悲惨,也不代表你的经历不值一提。”云洗的语气忽然又缓和下来,显得轻柔,“伤口是不是在右手上。”
段临有些诧异,但想来是之前云洗之前和他接触时摸到的,也不知道这样的疑问在心里藏了多久。
段临说是,云洗就说,让我看看。
段临抬手,云洗捋起他的衣袖,凝视着段临手腕上的伤疤。
云洗说:“你三年前杀了蓬莱老祖,逃了出去。”
段临应了。
云洗很轻地碰了一下段临腕口纵横交错的伤疤,视线又回到段临脸上。
“三年前的疤,你只能恢复成这样吗。”
第19章 章十九 蓬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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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临张了张口:“我的血确实……很有用。”
蓬莱老祖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在旁门左道上却很有几分阴毒的天赋。在发觉段临血脉的奇异之处后,蓬莱老祖做了许多试验,最终研究出以血为引的咒术,在瞬间可以爆发出极强的能量。
云洗忽然想起之前段临撑着一股纸糊似的灵气伪装高手,自己问过他,如果被发现怎么办。
段临的回答是,那就打。
他大概真的这样做过。以自身为柴薪,孤注一掷地点一把火。赌的是先灼伤敌人,还是先烧尽自己。
在那一次短暂的交战里,是云洗先替他挡掉了攻击,段临才得以近身,几下控制住对手。倘若云洗不在,拉近距离前的交锋大约全都要靠那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咒术了。
或许那才是段临惯用的“战术”。
“其实也算是……杀手锏吧。”段临说,“有总比没有好。”
云洗沉默下来。他心里又一次浮现一个念头。
在连个形体都没有、只能靠段临供给能量的时候,云洗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化形,让段临不用再受任何委屈。
段临八岁时,正正经经地拜过一个师父。那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进是好进,烂是真烂。
段临拜的师父只在一开始传授了些心法口诀——还比不上云洗没交心时给的,日后就只管使唤,不管教导。那门派师父指使弟子,弟子里又分层级,有靠山的指使没靠山的,来得早的指使来得晚的。段临初来乍到,人又好说话,成天干的都是脏的累的活。
不过段临还是没走。
“还是有时间修炼的……我少睡点就好。”段临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地跟云洗说,“也不用风餐露宿了,多安稳。”
“他们根本看不出你的天赋!以你的资质,什么门派去不了,哪里用吃这样的苦!”
段临胡乱地嗯了两声。
“你去了大宗门,肯定是最出色也最受宠的弟子,什么天材地宝都优先给你,每天安安静静修炼,什么也不用操心,不好吗?”
段临连眼睛都闭上了,唇角微弯,也不知是天生的弧度,还是听了高兴。就算云洗还有一箩筐的话想说,见段临困成这样,也只能生生憋回肚子里。
过了一会,云洗都以为段临睡着了,才听到他回答:“不能去大的宗门。”
云洗:“什么?”
“嗯……”段临含糊道,“你会被发现的。”
说完这句,段临彻底没声了,任云洗在一边着急地“喂!”“喂!”,一门心思地埋头大睡。
他睡得香了,留下云洗满腔心绪跟沸腾的水一样往外冒泡,又是烧心,又是窝心。
云洗没有跟段临交底,段临不知道他捡到的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朱雀,只是知道云洗不一般,得避着人。年少的孩子心里没有那么多野心和计较,他只想要他的伙伴安安全全的。
但半年后,段临还是放弃了安身的一隅。那时有传言,段临进益非凡是有秘宝相助。云洗让他宽心,没有极高天赋的人发现不了朱雀的气息,不会有事的。但在发现东西被人翻找过之后,段临决定出走。
此后段临不再提拜师之事,直到云洗化形。
云洗受烈火煎熬至第二十四日,听到段临犹豫着说:“听说有人在招收火系弟子……他自号蓬莱老祖,好像还挺厉害的,我想去试试。”
云洗压下回忆,同时压下了那个念头。
太愚蠢了。他想。
云洗松开段临的手,强迫自己冷静。过去是一团乱麻、一笔烂账,他现在心神不定,不适合做任何决定,倒不如先想想怎么解决段临身体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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